第三十一章 预言(1 / 2)
他的走路姿势挺奇怪,学徒心想,也许这就是贵族礼仪?
某人正从三层的走廊经过,目不斜视,同手同脚。他的步伐很自信优雅,但在学徒眼中,或许不那么协调。说实在话,他简直有点可笑。他是什么人,戏班成员?尤利尔趴在四楼栏杆上,距离太远,看不清对方的神态。想必不会是镇定自若。我出城时也没这么紧张。
守卫迎面走来,始终没发现学徒。他的脚步又响又沉,接近了楼梯。尤利尔并没把全部注意放在他身上,直到此人忽然低头,身体一缩,仿佛大厅里出现了难以理解的事物。
什么情况?尤利尔不禁也探出头,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去瞧。越过花篮,大厅里只有仆人来去的身影,他们的步伐如出一辙,在走道里匆匆来去。这些人只有手掌大,还在变得更小……
……然后放大。
有一刹那,尤利尔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坠落。他感到花香扑面,接着身体腾空,翻过栏杆。
世界旋转。尤利尔本能地喊出声,手脚挥舞,抓挠空气和花梗。它们都不能承载他的重量,于是坠落无可避免。但当他掉过了三楼,看到那古怪守卫的正脸时,恐惧才真正涌上心头。
……
盖亚在上,学徒心想,这是一张骷髅的脸。
亡灵!尤利尔猛跳下沙发,差点栽倒。
他在地毯上趴了一会,翻过身,脑子里一片混沌。那是什么?梦?他试图深呼吸,觉得手脚麻痹。刚从浮云列车来到里世界时,感受也不过如此。
学徒举起手,不能相信梦是如此真实,竟能有与之相配的痛苦……但仔细察看时,它们显然完好无损。我掉下了四楼!不是掉下沙发。二者的后果天壤之别。但……
事实如此。他得出结论。好吧,我太疲惫,也太焦躁,不知不觉睡着了。还能有什么解释?他记起自己看过的一本书,它的作者认定,梦只是意识的映射。莫非真有这回事?
有关梦的逻辑,尤利尔毫无研究。他将恐怖回忆驱逐出脑海,归于自己想在城堡乱逛而心虚的反映。等他爬起身来,更确信自己根本没走出房间。
说到底,我睡了多久?尤利尔四处打量,但没有任何事物给他安全感。休诺总管在哪儿?他决定支援四叶城了吗?怎么没有调动卫队的声音?
啪嗒。脚步声。学徒如愿以偿,却打了个激灵。这只是一个人的脚步,与集体迥异。有人回来了?他赶紧到门口瞧,期望是威金斯家族的回复。
脚步既慢且轻,学徒没听到对方爬楼梯。他悄悄推门,令人不安的是,房门和梦中一样没锁,也无人看守。尤利尔吞吞口水,出门靠近露台。
尤利尔希望自己什么也没瞧见。但紧接着,一名守卫绕过弯角,同手同脚地走来。
寒意爬上脊背。尤利尔抓住剑柄,不知所措。我该怎么办?他还会低头去看吗?在这档口,守卫已低下了头,似乎被某样事物吸引了目光。
没有什么证明比这更有力了。尤利尔慢慢靠近栏杆。
有人推他的后背。原来真的有人推我。
时机就这样到来。学徒一侧身,力量偏斜,反教对方踉跄。他转身要捉到这家伙,心脏怦怦直跳。
结果他猛看见一头食尸者。双方似乎都吓了一跳。
它推了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时他却想不明白。但见到亡灵的行动已成为了本能,学徒拿剑便砍。
剑刃划了个半圆,连花盆一并切开,枝叶飞散,泥土浇进华丽的地砖。可亡灵忽得一缩,几乎错开锋刃范围,最终只一条手臂落在露台。它的速度比学徒快得多。若不是早有准备,我大概碰不到它。尤利尔本能地横过剑,以提防回击。
但发展出乎预料。食尸者扭头瞥一眼地上的肢体——这动作极其明显——接着拔腿就跑。尤利尔猝不及防,呆望着它逃走。
莫非死人也怕死?学徒不明白。在诺克斯时,这些东西分明看到使者也敢扑上去袭击。索伦告诉他,食尸者的本能胜过意识。这话在学徒离开四叶城的路上得到无数次验证,不可能是谎言。他彻底陷入困惑。
但尤利尔的困惑业已够多。霜叶堡里也有亡灵,这个事实差点被他忽略。毕竟,周围随时可能蹦出食尸者,如今已是每个四叶城幸存者的潜在常识。学徒赶紧去找那骷髅守卫,结果扑了个空。三楼没人了。
他立刻准备下楼寻找。霜叶堡的亡灵事关重大……但头顶响起阵阵破裂声。
尤利尔循声望去,结果眼前一闪,他只得别过头。等适应亮度,学徒才瞧见正对着的城堡墙体漏了个大窟窿,无数粉尘在天空和光线下飞舞,碎片砖石坠进大厅。原本拱顶安置了天窗,以开拓视野,毫无疑问,这破洞把视野开阔了一倍以上,你若站得够高,甚至能瞧见对面角塔的阁楼。
就观赏角度而言,我倒还挺幸运。尤利尔胡乱想着,觉得世界光怪陆离。
但如果这也算古怪,那你肯定不能理解破口外的景况。尤利尔看到一只足有喷泉池那么大的鹰,它在塔顶盘旋,振动羽翼。一道道闪光从阁楼迸发,瞄准它射去。巨鹰猛地俯冲,钻到另一座角塔后,接着,建筑上爆出浓烟,留下一处近二十码宽的破洞。
学徒皱眉打量这一切,认定自己还在梦中。现实怎会有这种事?他心想,霜叶堡被打穿了?我果然没睡醒。
更怪的是,尤利尔控制不了身体。他没能后退,而是摔倒在地,好像被阳光和热量打了一棍子似的。墙壁坍塌时的碎片都落得很远。什么情况?我要醒了?他眼前一黑。
……
“哎哟。”尤利尔摔在椅子腿前,好像坐下时没找准位置……我敢肯定不是这么回事!这该死的城堡究竟有什么问题?
这次他迅速爬起身,没费时间探查自己的情况。完好无损。还能怎样?我既没摔下四楼,也没被洞穿胸口。但如果事情按先前的逻辑发展,呆在这里很不安全。
门外景色毫无变化,促长了惊慌。尤利尔希望有人路过,守卫或仆人,哪怕望而生畏的贵族也统统无所谓,同类的存在可以安慰他。但走廊里仍只有雕塑和女王画像。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不禁想起大厅里人们的步伐……他看见他们也没变化。得了。学徒捏紧剑柄。还是别想下去。也许情况没那么糟。
起码总管秘书和守门卫兵都很正常,不论如何,他们有必要了解事态。尤利尔望了望长廊,开始往食尸者逃离的反方向走。
找到总管的房间时,仍无人出现。尤利尔不能确信自己是否清醒,但总得找些事来做。于是他破门而入,心里期望某人跳出来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