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躺在床上的马国斌试想过无数种可能,闫矿长让自己这么一个看澡堂的人去办公室,能干啥?总不至于在办公室修脚吧。明天要去楼里面,穿什么衣服合适呢?马国斌被自己想出的难题给烦死了,在像烙饼一样翻过来调过去的睡不着。
第二天早晨,马国斌顶着一个黑眼圈起了床。他的体型再搭配一对儿熊猫眼,像极了大熊猫。马国斌的闺女马冬梅吃过早饭后,系着红领巾蹦蹦跳跳地去上学了,家里剩下夫妻二人。他翻箱倒柜之后仍找不到一件满意的衣服,只能挑选出一条合适的休闲裤,和一双猪皮皮鞋。实在没办法,他就去付卫强家借了一个假衬衣领子,外面套上一件有些脱色的深蓝夹克,总算是像那么回事了。媳妇问他一大早这是弄甚嘞,他也嘴严,啥也没说。为了给闫矿长留一个好印象,他早晨还抓紧时间洗了一个头,刮了刮胡子,把自己收拾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看澡堂子的人。
由于昨天下了一场雨,铁道旁的小路坑坑洼洼地还留着积水,马国斌穿上皮鞋都不敢迈大步伐,生怕黑泥溅到鞋头和裤脚上。本来他就腿脚不方便,这一走用了十分钟的时间。
来到澡堂值班室,他和接班的老师傅打了个招呼,就径直地走进了值班室。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兜子,将装药的塑料袋放了进去,看上去也不至于那么随便和廉价。为了守时间,他急匆匆地转身从澡堂走向十圪节办公大楼了。
八点四十五,办公大楼里进进出出的有许多人。有的是来签字盖章的,有的是准备下矿检查的,反正什么样的人都有。马国斌来到办公楼大厅,被门卫拦住盘问。当他解释说闫矿长要找自己时,门卫打量了一翻,看他穿的还算利索干净,不像是乡下来闹事的,这才放马国斌进去了。马国斌在心里吐了一口吐沫:呸!狗眼看人低。
来到办公楼内,大厅两侧摆放着宣传栏和报纸架,画着锦绣江山的屏风被摆放在楼梯中间,避免直接冲了煞气。一群绿植盆栽围绕着两侧,给人一种郁郁葱葱的生命力。抬眼往上看,一块比脸盆还要大的康巴丝石英钟悬挂在屏风之上,红丝绒般的表盘衬着十二个金色的数字,简约中透漏着一股大气。头顶上方则是一盏水晶灯,每一个灯球都被切割的光彩耀人。马国斌当时觉得这水晶球偷一个回家都很值钱,毕竟是水晶的。他重新扫视到了钟表之上,看到时间已经到了八点五十三,就赶紧绕过屏风往楼上走去。
其实,马国斌也不知道闫矿长到底在几楼,不过整个办公楼也就四层高,底层和顶层不可能是矿长的办公室,最佳位置也只有三楼了。于是马国斌直接上来三楼,寻找着哪个门上贴着“副矿长”三个字。其实,有了职务的人是最讨厌别人叫的时候带上“副”这个字,带上这个字仿佛身价会比正的矮上那么一大截,权力也会被砍掉一大截。别说是闫副矿长,就是志文他们的副队长都容不下“副”这个字,每次叫他都是队长,大家也都不愿意在这种小事情上给自己找麻烦。
从楼梯中央往西拐,马国斌没有找到矿长办公室,只得返回去跑到东边走廊,一直快到中间位置,在南面看到了闫矿长的“副矿长办公室”。马国斌咽了一口唾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把昨天准备好的说词又在脑海里复习了一遍,下定决心后轻轻地用手指敲了敲门,见没动静又加重了力气敲了三下,马国斌心想:这门真硬呀,实木的吧,敲得手指头还有点疼嘞。
马国斌见没人开门,就侧着耳朵凑在门上听,忽然一只手拍到了他的肩膀上。马国斌扭头一看是闫矿长,差点没吓死,尴尬地说:“闫矿长,我这敲门还以为您不在呢,。呵呵,你真不在啊?”被吓了一跳的马国斌顿时有点语无伦次了。
闫矿长则笑着说:“我刚开完会回来,就看你趴在门上,你还挺准时啊!”说着话,闫矿长掏出钥匙打开了办公室的门。马国斌跟在后面,轻轻地把门关上并站在一旁。闫矿长把开着的窗户关上,室内的烟味已经散去了不少,用水壶给干渴了一天的君子兰浇了浇水。回到办公桌前坐下的时候,他发现马国斌像个被罚站的小学生,低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闫矿长觉得特别好玩,说:“小马,你今天是准备给我当门神站岗吗?还是打算一整天看着我在这办公啊?坐呀。”
马国斌这才反应过来,半个屁股坐在单人沙发上,不知道该说啥。闫矿长自己也坐到办公椅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叶说:“你今天来找我干啥呀?”
这一句话顿时把马国斌问的癔症了,心想:啥?我找你?不是你让我来的吗?我哪知道来干啥呀!虽然他心里这么想,但是脑子飞快地转着,嘴上说:“闫矿长,您昨天开会不方便拿这个草药,我这不给您送来了吗?日后有啥指示您就说。”
其实,闫矿长并非是刁难马国斌,而是事情太多忘了昨天自己说过的话。他拍了下油光锃亮的脑门,笑着说:“你瞧我这脑子,矿上事情太多了,都忘了是我让你来的,小马,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三了。”马国斌脱口而出。
闫矿长接着说:“有这么个事儿给你访访,矿上招待所餐饮部的老李马上就要退休了,需要找个后生去接班。我觉得你小子挺细心的,就打算推荐你去那上班,你自己觉得有没有什么问题。”
听到闫矿长要给自己换个工作,马国斌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闫矿长看马国斌一下子懵了,就逗他:“傻了?你要是不愿意,我再寻个其他人。”
马国斌这时才反应过来,赶紧站起来激动地说:“我愿意我愿意,闫矿长,谢谢您第一时间能考虑到我,我一定不辜负您,好好干工作,不给您丢脸。”
看到马国斌表态的样子,闫矿长当下就给招待所所长打了一个电话,让马国斌最近办完调令手续了就过去上班。马国斌感恩戴德地将草药放下,自己转身轻轻地将门打开,出门后又轻轻地将门关上。
下楼梯时,马国斌心里那股子兴奋劲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脸上的笑容想绷都绷不住,连看到盘问他的保安都觉得那小伙儿变英俊了。他走出办公大楼,拽了拽自己夹克,昂首挺胸地走在马路上。虽然要调工作,但是在办理中间手续的时候还需要时间,这段时间还得兢兢业业地干好洗澡堂的工作。
晚上来到澡堂,马国斌给老师傅发了根烟,高高兴兴地交接了班。坐在值班室里,马国斌把夹克和假领子脱了,恢复以前的样子,省得一会儿干活放不开。
此时,我们的梅志文同志正在采煤一线撅着屁股干活儿呢。他想也没想到,马国斌同志居然替他完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人生小计划。而现在志文最关心的就是媳妇彩凤将会在哪里上班,因为这会影响到他们一家三口,将会产生一系列的蝴蝶效应。
志文下零点班准备洗澡时,发现马国斌还在上班,于是便问道:“老马,你怎么还上班呢?”
他看了一眼志文,微笑地说:“替老师傅一会儿,这不正好又和你下班同步啦?洗完了一起回?”
“那行,洗完了就过来你这儿穿衣服,咱俩能多谝一会儿呀。”志文转身就去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