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工七（1 / 1）

当老莫看到独轮车碎片的时候，老莫就知道肉戏上场了。老莫其实早就知道自己家的独轮车已经不行了，所以他没有使劲使用独轮车。他不想坑别人，所以他没有借给别人独轮车。在当时谁手上用坏了工具，这个人就需要赔偿这东西的费用，这是惯例也是规矩。老莫和这里的人关系都不错，他不想害了别人，所以他想尽办法不让别人使用这辆独轮车。只有农户这一家人，总想着从老莫这里得到好处，硬要借用独轮车。老莫就知道独轮车早晚要出事，没想到独轮车坏得这么快。看来这户农户真的有问题，对于不是自己家的东西或者是人，都往死里使用。他们让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每天挑水，而且不给吃饱饭，这户人家的心真的够狠的。独轮车提前“退休”“罢工”也是在控诉这家人的恶行。

农户一路上编好了不少话，希望堵住老莫的嘴，希望老莫不再追究自己一家人的责任。可是一看见老莫这种表情农户也傻眼了，老莫这副模样比家里儿媳妇哭天喊地还要令他胆战心惊。老莫虽然没有直接要农户一家人赔偿，但是他这种死了独生儿子一样的表情，让农户编好的借口说不出口。

老莫没有哭，但是这副样子比哭好不了哪里去。这里又是人来人往的地方，大家爱马上意识到老莫出事了。当大家围过来，不需要老莫说什么，知情的人马上帮助老莫解释了一切。大家纷纷指责农户一家人，弄坏了别人家的东西，不但不赔偿还要把坏了东西拿来恶心主人家。在当地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弄坏了别人家的东西，弄坏的人不赔偿一个新的，就需要把怀里的东西完全修好再还给主人家。严禁把坏了的东西原样还给主人家，这样做好像是在指责主人家故意陷害人一样。大家都知道老莫是什么人，都知道老莫不会故意陷害农户家。农户家这么做就是在欺负老莫这个老光棍，这是大家谁也不愿意看见的事情。

农户连忙解释自己的想法，他不是不想赔偿，而是家里没有钱。农户想让田雨这个孩子给老莫做工抵债。农户是来找老莫商量田雨做工抵债的年限的，农户要把田雨做工时间确定下来，免得将来说不清楚。大家这才不再指责农户，农户暗中松了一口气，不过老莫没想这么放过农户一家人。

老莫只说了三句话，这三句话马上又引起了大家的议论和对农户一家人的指责。“田雨是你家的亲戚吗？”“他为什么要帮你们还债？”“田雨现在才七岁。”第一句话在告诉大家，田雨不算是农户家的人，田雨不但是黑户而且不算是农户的人。农户家用田雨抵债不合法，老莫雇佣田雨，不给田雨工钱也不合法。老莫当初不知道田雨是黑户，所以签订了一年的合约。如今老莫知道田雨是黑户后，老莫就不能继续雇佣田雨。第二句话告诉大家田雨既然不算是农户家的人，没有资格继承农户家的产业，也不需要帮助农户家还债。第三句话告诉大家田雨只有这么大，老莫不是在雇佣田雨，而是在帮别人养孩子。哪有帮人养孩子还要付工钱的事情？农户利用这个机会骗了老莫帮他们白养田雨不算，还借走老莫家最值钱独轮车。如今独轮车用坏了，农户还想用田雨继续占老莫的便宜。

大家纷纷出头帮助老莫，一些和农户家不对付的人家开始帮助老莫针对农户。有的人建议老莫找地保来，让地保判决这个农户损坏老莫家独轮车的事情。顺带着让地保审问一下农户家哪里骗来的孩子田雨。有的人建议老莫牵走农户家的牛，用牛赔偿老莫的独轮车。也可以等农户家修好或者是买一架新的独轮车之后，把自己家的牛赎回去。也有人建议老莫把田雨退回给农户，农户要支付给老莫这些日子的抚养费。

农户吓傻了眼，不知道怎么回答大家的建议。要是真的请来地保的话，不但田雨这个孩子没了，自己还要赔偿老莫的独轮车。当初农户已经得罪了地保，地保一定不会帮助自己，一定会把自己家最值钱的老黄牛赔给老莫的。老黄牛是农户的命根子，就算死了老婆孩子也不能没有老黄牛。为了自己家的老黄牛，也为了不被别人说三道四，到了农户做决定的时候。

农户当着大家的面，说出了自己的最后决定。第一，农户家彻底放弃田雨的所有权，从此田雨就算是撑船人老莫的私人财产了；第二，农户家用坏了老莫家的独轮车，农户家帮老莫修复好独轮车或者是赔偿新的独轮车一半的价格给老莫；第三，田雨和农户家没有一点关系，农户家保证不再找田雨的麻烦。

当大家都觉得老莫吃亏的时候，老莫主动答应了农户的解决方式。从此田雨和农户家没关系了，老莫算是田雨的新主人了。大家都觉得老莫吃亏了，纷纷为老莫抱不平，还有一些人暗中夸奖老莫是一个好人。田雨也算听懂了，他又一次被卖了，不过这个新主人对自己还算不错。至少这个新主人这些日子没有让自己挨饿，不像农户一家人不管自己的死活，躲在自己房间吃好吃的。

农户在最短时间内买了一辆半旧不新的独轮车还给老莫，生怕老莫真的把自己家的老黄牛牵走。从此农户家躲着老莫和田雨，生怕老莫他们继续追究他们的事情。农户一家人也开始渐渐改脾气，不再那么不把外人当人。后来农户家的大闺女嫁给了一个屠户，小闺女嫁给了一个武夫，农户大儿子的儿子成为了当地为数不多的读书人。田阿七的父亲田阿六告诉田阿七，这就是他们收养田雨的回报。

老莫并没有像农户一样死命利用田雨，他和田雨谈了一个晚上，说了不少的话。这些话外人不知道，不过田阿六告诉儿子田阿七，从此田雨多了一个义父。田雨本来要改姓的，老莫告诉田雨不用了，因为老莫本来就不姓莫。只要田雨心里把老莫当父亲，田雨叫什么名字都一样。从此田雨管老莫叫爹，田雨一辈子把老莫当自己的父亲。

老莫不想让田雨一辈子当黑户，也不想让田雨永远抬不起头做人。老莫根据田雨自己述说的身世，请人去福建核实田雨的身份信息。当来人送来田雨的户籍资料之后，老莫正式去官府办理收养田雨的手续，他把田雨的户籍从福建渔村正式迁到了自己的名下。从此田雨不但是老莫的帮工，更是老莫的合法继承人，可以合法继承老莫和莫老爷签订的撑船合同。

田雨一直跟着老莫，学习老莫的撑船技巧，也学会了老莫的当地语言能力。在当地田雨不能再说闽南话，需要用当地土话和别人交流。不能让别人知道田雨是外地人，更加不能让大家看不起田雨。田雨也知道老莫这么做事为自己好，所以乖乖地听老莫的话，努力融于当地人的生活。渐渐地田雨和一般的当地人一样，随着当地老人渐渐老去死去，田雨的身世被大家遗忘。和田雨一样大的人，都以为田雨是本地人。比田雨小的人，更加以为田雨就是当地人的后代。田雨为了忘记过去，把自己的名字改为田阿大，从此田雨这个名字也被大家忘记了。

二十年后田雨完全接手撑船事业，老莫可以坐在河边看着田雨撑船。田雨无论是体力还是经验上，都远远高过老莫，所以老莫不用担心田雨。老莫不担心田雨，因为经历过风雨的田雨比一般的同龄人更加稳重和圆滑。唯一令老莫感到无奈的是田雨不急着结婚，不能给老莫添一个孙子。田雨自己不着急，老莫也不好逼着田雨马上结婚。老莫相信田雨这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人，老天爷一定会给他一个后人的。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老莫坐在河边过世了。田雨以为老莫只不过是睡着了而已，没想到老莫永远不再醒过来了。当田雨再三确定父亲过世的时候，田雨整个人倒在地上，好像自己的天塌了。大家好说歹说，才把这个田雨劝住，大家七手八脚为老莫办丧事。田雨告诉他的后人，父亲老莫走的时候并不疼苦，是带着微笑离开的。田雨把父亲老莫安葬在了撑船附近的山坡上，他要父亲老莫一直保佑自己和自己的后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