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工四十二（1 / 1）

八点不到一点点，田阿七就看见了林先生一行人。他们有男有女，有人穿着长袍马褂，有人西装革履，也有人穿校服或者是工作服。年纪也老的也有年轻的，几乎都在二三十岁以上。看来是学校老师组成了旅游团。他们出来的时候雨不大，所以都没有带雨具，现在雨大了有点狼狈。

田阿七连忙让小林子拿出画舫准备的雨具，分给大家使用。画舫是服务游客用的，船上长期备有提供给客人使用的雨伞。因为人多雨具不够，田阿七脱下自己的蓑衣让给一些年纪轻的客人用。小林子也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蓑衣，塞给一个比较魁梧的客人使用。大家赶紧上船，到了船上就不用担心下大雨了。上船后大家把雨具和蓑衣还给田阿七和小林子，田阿七问林先生什么时候开船上路。

林先生询问了大家，这才知道大家都没有吃早饭，林先生又一次下船去买早饭。田阿七让小林子看着船，田阿七跟着林先生一起去买早饭。这么多人的早饭，估计林先生一个女人拿不起的。不久之后林先生和田阿七大包小包拿了不少，总算回到了船上。上船之后，林先生让田阿七马上开船，离开这个码头。

林先生分给大家吃的，都是包子和大饼，还有一些稀粥。不多的稀粥是给一些老人或者是肠胃弱的人的，他们不适合吃包子或者是大饼。大家一边分吃早饭，一边看着外面的风景，时不时蹦出几句诗词，大家笑哈哈的兴趣不低。

等大家吃完之后，林先生把剩下的包子和大饼给田阿七和小林子送过来。田阿七和小林子其实也没有吃过早饭，只不过他们不好意思问林先生要吃的。五点多出发的时候，小镇没有做生意的人，也没有人这么早卖早点。田阿七和小林子一样，不会自己一个人做早饭，所以两个人都是饿着肚子出门的。林先生给他们吃的，田阿七和小林子到了一些谢谢后收下了。就算他们不吃，林先生他们也会当垃圾丢了，不如大方收下吃了的好。

田阿七和小林子还要工作，就轮流划船，休息的人吃早饭。小林子代替田阿七一会儿，给田阿七吃早饭的时间。吃完早饭之后，田阿七又换下了小林子。小林子不熟悉这里的水路，田阿七担心画舫出事情，所以一直不敢大意。小林子需要跟船两三次之后，才可以渐渐上手走这条水路，七八次之后在可以独立完成这条水路的行船。

来到嘉兴旅游景点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空船和满船的速度就是不一样，这十分考验船工的技术和能力。要是小林子这种新手的话，不但不会这么稳，而且会消耗小林子太多的体力。也只有田阿七这种老船工，才能够这么不紧不慢划船，看不出一点异样。小林子要像田阿七这样，起码还需要十几二十年的划船经验才可以。

到了旅游景点后，小林子下船休息去了。等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小林子还要回来和田阿七一起送客人回上海。小林子没有打搅客人们，也没有多说什么，更加没有要什么小费。按照规矩，客人的小费不但要在结束行船后给，而且划船的人不能主动向客人要钱。客人愿意给小费，船工兴高采烈地接下，给多给少都要高高兴兴接受。要是客人不愿意给小费，船工或者是解说员不能硬要客人给小费，谁敢破坏规矩，就不用吃这行饭了。

早在客人吃好早饭不久，这群人就开始在画舫里面开会。门口林先生守着，不需要田阿七或者是小林子进去伺候。来到旅游景点后，林先生简单地卖了一些熟食和饭菜，让田阿七继续划船。不过不用太快，越慢越好，而且在这个旅游景点附近环湖就可以了。等到下午两点多了，再提醒大家应该回去了。然后田阿七就可以把小林子接上，往上海方向赶路回去。

田阿七看出来了，这些人不是来旅游的，而是利用这个画舫当作一个会议场所而已。林先生一直坐在田阿七身边，撑着伞陪田阿七说话，其实是在望风。里面的人有时候情绪激动，有时候哈哈大笑，几乎没有一个人关注外面的风景。林先生时不时进去提醒大家注意安静，提醒大家吃饭，提醒大家喝水，就像一个服务员。

因为画舫不大，这些人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大，田阿七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些内容。这些人好像在说什么自由、公平、平等、民主，好像又说到了什么“耕者有其田”，让所有穷人吃饱饭，让大家不再被人欺压。田阿七傻了眼，这些人说的这种社会真的能够实现吗？真的可以让穷人吃饱饭，不用背人欺负吗？真的可以做到工人自己决定自己的工钱，不再被老板剥削吗？

林先生也看出了田阿七认真听讲，索性不再阻拦田阿七听讲。林先生一个人一张凳子一把伞坐在船头，一边观赏风景，一边为船上的人望风。画舫的速度几乎是龟速，因为划船的人田阿七也在仔细听讲，甚至于比一些人更加认真。虽然田阿七不理解许多用词，但是田阿七听懂了这些人的大致意思。这些人在谈论一种社会，一种可以让穷人翻身当家作主的生活环境。

在这个环境里面，穷人不但可以不用考虑自己的温饱问题，而且可以进城做工。因为农村不要这么多的劳动力，只需要一部分人利用一些机器就可以种地了。因为减少了劳动力，因为曾加了劳动效率，所以农村的人生活好了许多。多出来的劳动力可以进城做工人，可以和城里人一样在城里生活。在这个社会，工人是工厂的主人，自己规定自己的工作时间和工资。在这个社会里面，没有剥削，也没有地主恶霸或者是资本家。人人平等，谁也不会看不起谁，当然也不能欺负别人。这种社会对于田阿七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堂，一个田阿七做梦都想不到的社会。

田阿七一时忍不住，丢下手里的划桨，进去问大家，这种社会真的有吗？大家告诉田阿七，现在没有，不过将来会有的。在中国的西北，距离中国很远的一个地方已经有了这种社会的雏形。不过想让中国的老百姓也过上这种社会生活，需要时间和更多的人一起努力才可以。田阿七有点迷茫，也有点困惑，林先生把田阿七拉出了画舫。

林先生继续和田阿七交谈，田阿七继续划船，不过这一次林先生和田阿七谈的是这个社会形式和目标。田阿七很认真地听着，也十分仔细的记着，凡是有不懂的地方就会直接问林先生。林先生不厌其烦地解说田阿七的疑问，田阿七第一次听说这种社会制度，而且马上迷住了。林先生不能一次性全部说给田阿七听，但是提前已经对这个制度的基本形态有了了解。田阿七这种苦大仇深的人，比一般的人更加渴望这种制度，更加希望这种制度的存在。

林先生也看出了田阿七的决心，林先生忽然明白了，只有田阿七这种经历过苦难的人，才会是这种制度最坚定的支持者。林先生进去和大家谈论这个问题，并把田阿七的经历告诉大家。大家十分赞同林先生的意见，这种制度要在中国得到发展，就需要像田阿七这种人作为基础力量。光靠一些文人和读书人，不可能唤醒众多的劳苦大众。大家决定分两步走，读书人在学生和文人之中宣传这种制度，让大家从理念上理解这种制度的优越性。一部分人在农村或者是城市工人之中，发觉像田阿七这种苦大仇深的人，让他们拥护和支持这种社会制度。只要田阿七这种人多了，支持的人多了，这种制度就可以在广大农村和社会底层扎根。

大家把田阿七当作一个试验，一个突破口，希望田阿七给大家一个惊喜。林先生出面做田阿七工作，希望田阿七配合大家做一个试验。田阿七是一个没有文化，甚至于没有理想的中国底层人士。要是田阿七也可以短时间接受和理解这种制度，就代表这种制度在中国很有发展空间。田阿七现在只不过刚刚接触这种思想，还需要深入和理解，更加需要接受大家的考验和考察。为了不被别人发现或者是不被人干扰，需要给田阿七换一个生活工作环境。这就需要得到田阿七的同意和配合，也需要田阿七自己决定的未来。

林先生刚说出意思，田阿七毫不犹豫答应了。这里田阿七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只不过田阿七没有其他去的地方才留在这里。如今田阿七听了大家的话，对这种制度有了浓厚的兴趣，他想试一试。哪怕为这种天堂一样的生活，付出自己的生命，田阿七也愿意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