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灵与使命(1 / 2)
“鹿”的伤口在不断地流血,四肢痛苦地在空中弯曲,时不时还会抽搐一下。恩希尔盖洛维双膝跪倒在鹿——或者说,一头长得像鹿,但鹿角却在结构与形状上跟树枝相差无几的生物——身前,全然不顾自己已经浸在了血泊之中。他瞪大双眼,缓缓地伸出双手,将手掌对准了那阴森的伤口。他浑身发抖,不住地做着深呼吸。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空地上,躺着一头巨大的、人型的、黢黑而浑身污泥血垢的怪物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分不清楚是怪物的还是面前这头可怜的生物的,恩希尔已经顾不上了,他的脑海中回忆着一串串来自不知多少年前的太古时期的文字。
突然,一个黑影从那具比大象还要庞大的怪物尸体的后面出现。那黑影的身型十分高大,手中攥着一柄形状怪异的利器。神秘人擦拭着利器上的血污,迈着沉重的脚步,向恩希尔缓缓地走了过来。这家伙身披着厚重的、机械感十足的灰黑色盔甲;那厚重头盔上的牛角尖利而巨大,而在那状如骸骨的头盔之下的,是一张骷髅面具,以及面具后面闪烁着血红色光的双眼。然而恩希尔却仿佛不知道它的存在一样。黑影站稳身体,将手搭在了恩希尔的肩膀上,看着男孩喃喃自语着咒语。很久之后,他开口了:
“别紧张,用你的感官,用你的心。不要把它当成一种力量,把它当成像你呼吸一样自然的事情,一呼一吸,慢慢地把它释放出来。”
恩希尔的神经紧紧地绷着,大脑中闪过了无数虚幻的景象:广阔的湖面,金碧辉煌的巨大殿堂,如喷泉般炸开的暗红色火花,毫无生气的极寒冻土和在那上面盲目行走着的无数看不清相貌的人影。他渐渐地走过去,想要融入到那说不清颜色、模糊不堪的人群当中,却看到遥远的天边雾气弥漫,朦胧中仿佛有一只巨大到足以遮天蔽日的鹰正注视着自己。那恐怖而锐利的目光吓得他眼前又是一幻,再次跌入到无尽的混沌之中。
恩希尔仿佛感受到双腿正不稳地立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发颤。四周尽是黑暗,但切身的体感让他觉得自己正置身于暴风雪下江面上的一叶孤舟之中。他扭动身子,用力稳住身形,却听到了一阵震耳欲聋的、不可名状的低沉吼声。这声音响彻天际,震得他不得不捂住双耳。双腿就好像不听使唤了一样,虽然在剧烈抖动,但又好像是长入了孤舟的船身里,让他想拼命逃跑却根本动不了。就在这时,混沌之中,出现了一团耀眼的金色光芒!恩希尔忍着头骨因震动而传来的剧烈疼痛,费力地睁开双眼。他看到那团金色的光芒在动。
片刻后,光芒消失了。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后,世界变成了血红色,脚下自大地生长出来的一切变成了黑色。他感觉有无数条触手缠遍自己的全身,把自己向无尽的黑暗拉去。他拼命挣脱着,向血色的天空伸出手,他想要抓住什么,抓住任何东西,抓住那若有若无的希望,来帮他脱离险境。忽然,天空仿佛被劈开了一道裂缝,一道深红色的、夹带着烈火的闪光划破长空,如同雷霆一般瞬间击碎了那些触手。恩希尔顿时感到全身上下开始燃烧起来,但没有痛苦,只有一股强大的暖流,自脚下涌上心头。
随后,那团燃烧在心中的火种炸裂开来。场景变换,一股带着清甜气味的微风带着他飘上了虚无的天空。恩希尔在这一刻似乎看到了灿烂的银河,那百万、千万个四散在天地之间、星星点点的亮光被无数条闪耀的光束连接在一起,在他的身边环绕交错,让他在那一刻似乎变成了宇宙中的一团遨游着的星云,穿梭在灿烂的星海之间。亮光在空中顺着某个特定的方向翩翩舞动,为恩希尔指引着前进的道路。恩希尔在璀璨的星河剑漂流着,寻找着,很快,他看到了:那是一条条穿梭在星际见的苍蓝色光芒!它们照耀着黑暗,不停地穿行在星空中,向着某一个特定的地方飞去。恩希尔跟着他们,身体内的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那一瞬间有如泉水汩汩流出。他感受到了,他感受到了生命的气息。他在黑暗中向着前方伸出双手,那无数条苍蓝色的光好像心有灵犀一般,前进着,聚集着,最后江河入海一般在时空的尽头汇聚在他的手中。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过了很久,但实际上只发生在短短几秒钟内。意识中的恩希尔,眼前的一切最后一次发生变化。置身星空之中的他被慢慢地向着某个地方拉近,一幕幕场景从他的两旁闪过,他的视野变得清晰,眼前的事物开始逐渐具象,最后以一头受伤的、鹿一般的生灵的姿态展现在自己的面前。他将那苍蓝色的光芒缓缓地释放在小鹿身上三条触目惊心的伤口之上,口中发出了一阵极其沙哑且有些虚幻的声音,念出了此时此刻他最热切的希望:
sunnan-phoka…(上古语
苍蓝色的光芒顺着恩希尔的手掌,慢慢地漂散到了空中,随着男孩的咒语,慢慢渗入了小鹿那骇人的伤口中。小鹿的四肢又一次轻轻地蜷曲。它用那打紧的喉咙中发出了轻轻的闷哼声,然后,终于平静了下来。犹如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时许下的愿望,男孩心中的期望居然慢慢成为了现实:那三道手腕粗的伤口竟然开始慢慢地愈合,那几乎成河的血泊也跟着慢慢幻化成了一道道鲜红色的血气,跟着光芒,顺着那渐渐痊愈的伤口,回到了小鹿的身体之中。
恩希尔呼吸沉重,悬着的一颗心也开始慢慢落了下来。看着那小鹿的眼中重新焕发了生气,他终于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而他身后的那个高大的人也开口了,声音低沉、嘶哑,却十分有力:
“做得好,孩子。”
“干什么去了,希尔(hyr)。”卡珊德拉沃尔望着一脸疲惫的恩希尔盖洛维关心地问,“怎么看起来像是遭了罪似的。”
恩希尔盖洛维灰头土脸地走进魔法帐篷。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现代简约风格的一室一厅。简约的色调,造型简单而大方的家具;首先出现在眼前的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型开放式厨房和一张够三四个人坐的吧台式餐桌;继续向前走,就是一侧摆放着沙发、另一侧安置着一台小液晶电视的小客厅;客厅的旁边是一间四四方方的小浴室,另一端就是卧室了。很难想象,这个从外面看只够一个人躺进去的小白帐篷里,藏着一个小小的世界,一个只属于一对年轻情侣自己的世界。
“没有。”恩希尔面无表情地挠挠头,他那头日渐变长、马上就快遮住耳朵的乌黑色头发在他看来正在成为一种负担,“只是简单的魔咒练习。”
“真的只是练习嘛?”卡珊德拉看他沉重地坐在椅子上的样子有点怀疑。
“真的。”恩希尔答道,“练的治疗术。我们很顺利地就找到了需要治疗的对象,虽然中间出了点小差错,反正…没啥事儿。”
恩希尔回想起早些时候发生的事情:
和往常一样,他穿行在密林中,一边观察着这些和地球上形态类似的树木,一边努力回忆着成百上千条奇怪的上古咒术。那柄英国橡木魔杖一直静静地安放在他的口袋里,很久没有拿出来过。
轰隆…轰隆…地面传来了隆隆的震动声。他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感受着大地传达出来的危险信号。很快,他来到了一片树木稀缺的林间空地。离他所在的地方不过几十步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震天响的怒吼。恩希尔壮着胆子扭头看了过去,就看见一头全身灰色、头颅硕大而满嘴獠牙、下巴上镶嵌着两颗象牙一般大角、四肢粗大的山怪。山怪的一只大爪正狠狠地抓着一头正不断滴血的形似小鹿的生物。这头粗鲁野蛮的生物外形上透露着难以言表的粗鄙和凶恶,两只茶杯大的暗黄色的眼睛在一刹那锁定在了恩希尔的身上。它怒吼着,喷吐着大团恶心的淡黄色的唾液,一边继续死死抓着小鹿,一边朝恩希尔狂奔过来。
“靠!”恩希尔轻声骂道。
突然,一团犹如熊熊燃烧着的火焰一般的光体,极速从恩希尔身边飞过,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山怪抓着小鹿的那只巨爪。山怪疼得嚎叫起来,一把将小鹿扔了出去。恩希尔回头一看,看到一个鬼魅一般的高大身影向着山怪冲了过去。他浑身披着骨骼形状的铠甲,手里端着一把大得吓人的手枪;他的背后,是一柄形状有些奇特的、相当于一个普通人身高三分之二长的、散发着寒光的长剑。这个如同幽灵一般的身影,只有在世间少之又少的古书中才有类似的记载。人们将它比作战争的象征,比作噩梦的开始,并给它起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
狂猎。
“去救那头鹿,这个(山怪交给我。”狂猎大声命令道,说完便收起手枪,一边飞奔一边拔出长剑,向着那发狂的山怪冲了过去。
恩希尔顾不上说什么,只有按照他说的去做了。他跑到鹿的身边,看到那散落了一地的脏器顿时感到一阵不适。但他也能察觉到,这可怜的家伙的心脏还没收到损伤,此时此刻的它还有仅存的一口气,按照狂猎教导他的知识就是——还有救。他不顾三七二十一着急忙慌地将脏器顺着三条破开的巨大口子塞回动物的体内,那可怜的动物因剧痛发出了凄惨的阵阵哀嚎。
“对不起,对不起…”恩希尔颤抖地说。他的这句话一半是给那头濒死的小鹿道歉,一半是因为过度紧张而自言自语。
“别慌神!按照我教你的去做!”艾尔杜盖洛维——那名狂猎,大吼道,同时正灵巧地闪躲巨大的怪物那呼啸而过的爪子。他低手一剑切开它树干粗的脚脖子,直接切断了它的脚后跟腱!山怪疼得大叫起来,走路开始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它气得挥舞着双臂,想要将那个刚过它膝盖高的“小”家伙砸个稀巴烂。
咔嚓!又是一剑,这一击直接斩开了山怪膝盖后侧的肌腱,让它失去平衡,单膝跪倒在地上!
没等山怪反应过来,艾尔杜一剑就刺入了它的后腰。随后,他纵身一跃,踩住山怪那小山丘般坚硬肥大的屁股。山怪剧烈颤抖的身躯和不断挥舞的手臂并没有影响艾尔杜动若脱兔的敏捷行动。他把山怪的身体当作跳板一样,再用力一跳,在空中保持住平衡后一下跳到了它的背上,一只手攥住它头顶上少得可怜的几根毛发,另一只手挥舞长剑,直直地一剑插入了山怪的后脖颈中!
山怪瞪大了眼睛,口中不断地喷涌出暗得几近棕色的血。最后,它的眼瞳逐渐变成了土地一般的黄黑色,不断扭动的身体最终变得僵硬。随着轰隆一声巨响,这头数米高、十多吨重的巨物沉重地再倒在地上,死了。
没啥事儿。恩希尔嘲讽似地想道,然后对卡珊德拉说:“我去洗个澡好了,我现在肯定很难闻。”
“刚想说,你现在问起来简直和禁林里的炸尾螺一样。”卡珊德拉好笑地说,“哦,也许还混杂着点儿混血猫狸子的味道。”
恩希尔默不作声地走向浴室。卡珊德拉坐在沙发上,表面非常平静地看到了恩希尔正在脱下上衣的样子。他结实的肩背几乎快要和门框齐平,那高大宽厚、常年锻炼、再加上魁地奇球场上千锤百炼的身躯,肌肉线条分明。但是她注意到,男孩的腰间有两条若隐若现的瘀痕。
恩希尔一边走进浴室,一边不忘对卡珊德拉说:
“你知道吗,小珊(san,有那么一刻我还是挺想念那些炸尾螺的。”
“啊?为什么。”
卡珊德拉抱紧着双臂,蜷缩在沙发上,红着脸将目光往其他任何方向挪去。一股微风顺着魔法帐篷进入屋内,凉爽而清新。悬挂在门梁上的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很悦耳,很轻柔。很快,浴室传来了阵阵水声。卡珊德拉一边看着电视节目,一边听恩希尔说:
“因为我很想回到以前那种只知道担心禁林里各种危险动物的日子啊。”
“我可是一点不怀念。”卡珊德拉笑着说道,“虽然对于我来说是小菜一碟,但我是真不想再去收拾那些发疯的怪兽留下的烂摊子。”
“纠正一下,那是’我们’收拾。”恩希尔说着,走出了浴室,他已经换好了一身白净的长袖t恤和运动裤,“有一次你差点就让一只犀牛那么大的炸尾螺烧到了,还是我救的你呢。”
“咳咳,我以前说过,现在还要再重申一下——那次我自己完全能搞定。”卡珊德拉嘴上虽然义正严辞地反驳,但脸却又一次微微泛红,“而且那次你把我的魔药搞砸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恩希尔默默地坐到卡珊德拉身旁,将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手背上。他的手白得吓人,没有一丝血色,可是卡珊德拉却觉得那触感是温暖的、轻柔的,像一团柔软而厚实的棉被,为她遮蔽寒冷。
“而且,”卡珊德拉接着说,眼帘默默地垂了下来,“我对禁林最后的记忆…一点也不美好。”
男孩注意到此刻正搭在女孩腿上的东西——一条绿色的、样式简单、花纹单调、做工看起来有点粗糙却又很厚实的围巾。
“刚刚收拾东西时偶然翻出来的。”女孩解释道,“你瞧,即便我们现在置身于宇宙中的某个角落,我也永远能找到那些我思念的东西。”
一如既往,只要一看到这条围巾,卡珊德拉的情绪就会异常低落。恩希尔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慢慢地拉过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每次我看到它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他来。他…真的是对我很重要的人。”卡珊德拉说道,她的金发披散在恩希尔的肩上,散发着淡淡的蔷薇花香,“虽然我从来没表现出来过,虽然我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但是…在我心里,他,他们俩都很特别。可是…可是…”
男孩顺着女孩的话,回忆起了那个可能永远地改变了两人人生的日子。两年前的那个夏天,“泰坦”组织正在世界各处逐渐壮大。他们一边在各地用魔法制造了数起针对麻瓜的恐怖袭击,一边暗中在各国魔法部之间展开渗透,试图拉拢具有显赫地位的巫师来对自己进行暗中支持。时任英国魔法部司法部长的沃尔先生在魔法部暗潮汹涌之时通过了一项全新法案:对“泰坦”组织的成员进行公开悬赏,不论是任何身份地位的人,不论使用的是什么手段,哪怕是用不可饶恕咒,只要能拿下任意数量的“泰坦”成员,一律重赏。这一新法案的通过立刻引起了一股对“泰坦”组织的追杀狂潮,但实力恐怖的“泰坦”组织根本不是普通巫师应付得来的,很快,悬赏行动几乎变成了单方面的离奇死亡事件。无数想要参与其中的巫师反而遭到了“泰坦”的毒手,甚至连傲罗都伤亡惨重。稳住阵脚的“泰坦”在那之后竟直接找到了沃尔先生,试图用武力强迫他撤销新法案,但沃尔先生宁死不屈,于是乎丧心病狂的“泰坦”最终杀死了沃尔先生及其妻子,并在同一时刻将视线锁定在了他们唯一的女儿——卡珊德拉身上。那天黄昏,在禁林深处,她的两个跟班——弗雷兄弟,被“太烫”成员念了夺魂咒,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将她引到了“泰坦”的面前。在看到卡珊德拉出现后的“泰坦”成员当着卡珊德拉的面直接用索命咒夺走了弗雷兄弟的性命。
而就在那天,是恩希尔带着罗宾、丹尼尔等几个朋友冲入禁林,在“泰坦”即将对卡珊德拉下手的时候拼命保护住了她。在看到静静地躺在地上的弗雷兄弟的尸体后,恩希尔怒不可遏地用魔杖打出了一道光一般的巨大剑锋。那由魔法形成的巨刃呼啸而过,瞬间击碎了黑巫师们用加护咒建立起来的屏障,拦腰将至少三人斩得灰飞烟灭,并一直向前飞去,给禁林留下了一道上千米长的扇形沟壑。在见识到这毁灭性的一击之后,“泰坦”的成员们纷纷用出了厉火,数条巨大的火蛇点亮了漆黑的禁林,形成了一道足以熔化钢铁的巨大火墙,将几个还仅仅是五年级的学生死死围住。眼看就要被大火吞没,恩希尔在那一瞬间突然失去了意识,以一个诡异得简直像是挥剑的姿势挥舞着魔杖,喷出一大团极寒的冷气,那极冻冷气掀起了一股狂暴的风雪,仅仅一刹那就将火墙破开,并在空中爆炸开来,形成了一片巨大的冰川。自那天起,禁林的一处就变成了永恒的冻土,那片冰川即便是现在都还没融化哪怕一丝一毫。黑巫师们落荒而逃,但陪伴了卡珊德拉多年的双胞胎兄弟也永远离开了她。恩希尔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卡珊德拉抱着科尔比弗雷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
“你跟我说过啊……”恩希尔将卡珊德拉揽入怀中,任由她的脸颊贴住自己的胸膛,他感觉到女孩轻微的颤抖,仿佛是在无声地啜泣,“这就是一个带着心仪的礼物的意义呀:记忆,它让我们记住重要的人,然后带着他们的心继续生活下去我相信他们——尤其是科尔比——也希望看到你能永远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吧…好吧也许不是跟我,毕竟他俩似乎从来没跟我对付过…”
“瞎说。”原本红着眼眶的卡珊德拉被恩希尔逗笑了。她没有继续说,只是用拳头轻轻地捶了恩希尔的大腿一下。
“你确定我说的不是真的?唉想当年我和他们俩可没少跑校长办公室挨罚。”
“那也是你活该。”卡珊德拉微笑着打趣道。
“好好好,是我不对。”恩希尔无奈地摇摇头说。
卡珊德拉缓缓坐起了身,泪汪汪的双眼深情地凝视着恩希尔。恩希尔的心好像融化了一样,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卡珊德拉白皙的脸颊,深吸了一口气。
“小珊,一切都会过去的。”他说,“可能你永远无法释怀,但人生还要继续下去,他们也一定希望你能坚强,能照顾好自己。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为了他们的心意而坚持下去,好吗?”
卡珊德拉撇了撇嘴,倔强地说:“切,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虽然过去两年我的日子算是变成了一团糟,但和你比起来我已经算一身轻了好吧。”
恩希尔的手垂了下来,但他没有开口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双眼——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希尔,”她轻声说,“谢谢你。”
她凑上前去,依偎在他怀里,手臂依赖似地环住他的脖颈。恩希尔望着她的嘴唇,她的嘴角也不自觉地露出笑意。恩希尔从来没有问过卡珊德拉为什么会笑。他知道她不会回答,他也不需要得到一个回复,因为只要这样看着她笑,就足够了。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时间与空间,真实与幻象,都不重要了。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只有他们,两个彼此相爱的年轻人。四周仿佛变得幽暗起来,使年轻的情侣紧密相拥,害怕失去彼此;空气凝结成了冰霜一样,让两个人互相凑紧,彼此依偎着寻找慰藉。
“小珊?”
“别说话,希尔。别说话。”她紧闭双眼,声音发颤,纵情地吻着他那没有血色却有非常温暖的双唇。
提灯闪烁着光芒。墙壁上有一只小小的瓢虫在抓挠,清风吹打在风铃上,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
很久以后…
“希尔?”女孩一点点地睁开双眼,轻声唤道。
“嗯?”
“等我们回去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女孩侧过身,目光虽然转而凝视前方,却依旧熟练地将脸颊贴在了男孩的身上,又继续将双臂依赖似地环在他的脖子上。男孩默默地搂着女孩的腰间,思索着,回答道:
“我不知道,也许…你还想回学校完成学业吗,就像当年的格兰杰部长那样?”
“我?快算了吧,我可没有那么好的头脑。”卡珊德拉撇了撇嘴说。
“恰恰相反,我觉得你是我遇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之一,也许没有之一。”恩希尔笑道。
“切,不许你拍马屁。”卡珊德拉不以为然。
“不过至于我的话,”他若有所思地低语,“我倒是真的想再见见洛蒂…丹尼尔,罗宾,凯文,还有艾薇…好吧我知道你们不对付,但她也是我朋友,对不对?但是我应该和你一样不打算继续上学了。也许…我可能去打魁地奇?”
“魁地奇职业联赛吗?”卡珊德拉问。
“去年的这个时候波特里狂人队(苏格兰、肯梅尔红隼队(爱尔兰、巴利卡斯蝙蝠队(北爱尔兰和蒙特罗斯喜鹊队(苏格兰的老板都找过我,说只要到了法定年龄我就可以去他们队打,工作我肯定是能找到的。”恩希尔轻松地说,“蝙蝠队说会给我一份两年75万加隆的新秀合同,红隼队三年1万,喜鹊队是一份1+1、7万加隆的合约,但是狂人队……他们刚刚重建完,给了我核心球员的承诺,还有5年3万加隆的大合约呢。”
“多少?”卡珊德拉叫出了声。
“你冷静点,小珊。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好,但是,去到一只球队就意味着要到那里生活。而我…”恩希尔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不想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因为离家……离你太远了。”
“你犯什么糊涂呢希尔。你去哪我就去哪呀!你以为我会怎么样,会孤身一人回到沃尔庄园去继承那套空无一人的大房子吗?我喜欢苏格兰,我喜欢那里的人,我喜欢那里能治愈我的山水,我喜欢那里与世隔绝的清闲安宁,更重要的是,我要你。我不是说过吗,哪怕到了世界的尽头,我也一定会跟着你。咱们这一路的风风雨雨都一起扛下来了,那点地理上的小问题又算什么呢?你放心,只要是你做的决定,我一定会在你身后一直支持你的。”卡珊德拉亲吻他的脸颊,低声说道。
“小珊,谢谢你。”
男孩将脸贴在女孩的额头上,女孩能感受到他感受到平缓而有节奏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