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 / 2)
今天要排印哪些内容,黄青心中早就有数,已经提前做好了万全准备,如果是印刷全新的文章,估计他带的活字根本不够用。
“唰唰唰……”
滚轮滚过,一张张印满字迹的纸张被黄青不停递给身边的太监,让他们铺在大堂内晾墨。
不多时,上百份的文章就印刷完毕,纸张摆满了整个厅堂,房间内弥漫着让人上头的油墨味。
这效率简直颠覆了大宋土着们的三观。
在刚开始印刷时,仁宗皇帝就站在黄青身后,仔细看他的操作流程。
当第一张活字印刷出炉时,他不禁发出一声惊叹。
随着印刷的越来越快,仁宗震惊的都麻目了。
这种速度,比之雕版印刷,节省何止百倍的工时!
他可是亲眼看到,那些字都是提前雕刻好的,需要用到什么字,直接挑出来装在字盘里,然后刷上油墨就能印刷。
直接省了雕刻的功夫,要知道雕版可是一件很费神的工作,稍不留意雕错,整版就都废了。
而这个活字呢?
黄青之前可是说了,能直接制作字样铜模,像造钱一样直接将活字铸造出来,不须再额外刻字,稍加打磨就能用。
到那时,书籍又会便宜到什么地步?
“好!好啊!小七的礼物深得朕心,这活字印刷之术,必开文教之盛世也!我朝的教化之功,有你的一份!”
仁宗哈哈大笑,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作为一国之君,他深知读书人越多,老赵家的江山就会越稳固的道理。
因为此时人的心中,普遍都存在着“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想法。
当这种活字印刷术普及开来,读书的成本就会大大降低,国内的人才将呈井喷式的出现。
而这些读了书的士子,又会拼命的参与科考,优中选优之下,朝堂上将会变成何等盛景!
至于屡试不第的人会变多……
读过书的人,向下兼容,总比大字不识的人更容易。
朝堂上人才济济,民间知书达理。
这情形,仁宗想想都美得鼻涕冒泡。
此刻,他恨不得像唐太宗李世民那样,仰天大吼:“天下英雄,都入我彀中!”。
“快!通知政事堂的相公们,立刻来福宁殿议事。朕要让他们也开开眼!”
仁宗在殿内急步走了几圈,想找人炫耀的想法怎么都压不住,立刻通知太监去召集小伙伴。
不能光自个儿高兴,他特想看政事堂的宰辅们,眼珠子掉下来时是何种模样。
仁宗意犹未尽:“小七,留点儿油墨纸张,等相公们来了,亲眼让他们看看,这是何等国之重器。”
黄青无所谓,反而乐得轻松。目前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就是要当一个献宝童子。
制作活字印刷和标点符号对他来说不难,难的是怎么让印刷出来的东西得到读书人的认可。
每个人对先贤经义都有不同的理解,以前没有标点符号,那些大儒最多写写章句集注,把自己对先贤文章的理解作个注释。
哪怕如此,不同注释的拥趸也已经形成了各个学派,不同学派之间,时不时就会来个互喷揭短。
大宋士子儒生的战斗力可不是吹的,发起飙来连自己都骂!
曾经就有这么一个段子:说北宋有个叫“西昆体”的圈子,这个圈子里的人都喜欢李商隐的诗词和风格,所以他们写诗都刻意模仿李商隐。
到了后期,直接脸都不要了,一句“拿来吧你”,干脆就摘抄、甚至是剽窃李商隐的一些诗句。
有一次朝廷举行宴会表演,一个俳优,打扮的跟丐帮污衣派大长老似的,从后台走出。
旁边的俳优就问了:“你是哪位啊,怎么这副打扮?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穿破衣服的俳优无奈说:“我是李商隐,本来我穿的像模像样的,但是现在的年轻人太不像话了,这个从我身上扯一块,那个从我身上薅一把,就落得现在这副模样,这谁顶得住啊。”
现场的人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嘲笑西昆体的人手撕李商隐呢!
众人大笑。
最精彩的来了,后来有人问这出戏是谁排练的,有个“西昆体”的会员笑嘻嘻说:“可不就是我么。”
众“西昆体”会员有苦难言。
这还只是玩笑性质的。
有些学派争端真的是人脑子打成狗脑子。
只要不是一个学派,不仅私下里互骂的狗血喷头,就连在朝堂上都要给对方下绊子使阴招,甚至当权后直接禁了你的学说。
最典型的就是王安石的新学,直接把二程的洛学、三苏的蜀学打成异端。
谁要是科举时引用了这两个学派的论述,指定考不上。
当官的认同其他学说,就会被新学的直接排挤出朝堂。
党争,由此开始,互相杀得人仰马翻,最终导致大宋灭亡。
别以为古人争论的都是些无聊问题,有些争论甚至一直持续到后世还在继续争,比如: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
到现代社会都没达成共识。
他一直没拿出《三字经》,也是因为此启蒙教材,开篇就是“人之初,性本善。”
这会让性本恶的拥趸,天然的就站在他对立面。
怕倒不怕,只是不值得。
因此就这样的情况,黄青又怎么会出这个风头?
标点符号一出,掌握印刷术的人,就拥有了对经义面向大众的“最终解释权”。
直接能影响千千万万的士子,同时也会成为千千万万士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以黄青现在的小身板,真扛不住那些文人墨客的挑刺找茬,此事扔给朝堂上的相公们解决最好。
他现在主要精力在练武习文,同时挣挣钱、积蓄积蓄力量,顺便拍拍皇帝马屁。
咱有这个条件!
仁宗陛下拿起之前印刷好的文章,经过几分钟晾晒,墨迹已干,字迹清晰,纸张整洁,让人有种赏心悦目之感。
只是这内容……
“三教之内,惟道独尊!
上不朝於天子,下不谒於公卿。
避凡笼而隐迹,脱俗网以修真。
傲林泉兮绝名绝利,乐岩谷兮忘辱忘荣……”
“你啊你!”仁宗哭笑不得的指指黄青,这马屁拍的也太露骨了。
文章正是自己的《尊道赋》!
虽然嘴上责怪,但黄青的这种做法,还是让他心里蛮爽的。
就在这时,政事堂的相公们急匆匆、甚至有些兴奋的赶到。
仁宗最近有些逃避现实,平时上朝只是说些政事,从不讨论关于过继宗室、立为继嗣的事。
哪怕宰辅们追到御书房,皇帝也是避左右而言他,不是谈古就是论画,总之就是不接立嗣的话茬。
这次陛下竟然破天荒的召集所有相公去寝宫议事,机会难得,就连一些不是宰辅的都来凑热闹了。
比如,翰林学士欧阳永叔,这位情商有些低的醉翁,表现的最是积极。
“韩相公,此次陛下召集咱们过去,是不是讨论立嗣的事?”欧阳永叔两眼放光道。
韩章斜睨了他一眼,陛下召集的是宰辅,跟你个翰林学士有啥关系?咋张口闭口就咱们咱们的,和你很熟吗?
心里虽这么想着,但韩章对欧阳修的文采颇为钦佩,更对于他提携后辈的做法很是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