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栖霞谷（1 / 1）
连绵不绝的淄阳山脉，横亘在兖州大地之上。群山掩映之中，有一处风光秀丽的山谷，远近闻名的修真门派——栖霞谷，便坐落于此谷之中。谷中常年云雾缭绕，笼罩得漫山绿野和亭台楼阁若隐若现，不时有飞鸟和御剑而行的修士出入其中，风景如画，见而忘俗。更有一桩奇景：每到傍晚夕阳西下，照得漫天晚霞色彩变幻，时而通红似火，时而金光灿烂，五彩斑斓，如临仙境，“栖霞”的谷名也因此得来。
后山之上，对此美景，有人却无心欣赏。少女林慧乃是栖霞谷的外门弟子，刚结束了几个时辰的打坐行气，不由叹了口气：自家为何如此不幸，不但是灵根种类中最差的五灵根，灵根资质还偏偏只有中下，实在太过无用。从九岁入门修行七年，明明整日里勤修苦练，风雨不辍，修为增长的速度却慢如蜗牛。眼看着一同入门的师兄妹们纷纷突破到了练气期三层、四层，自己却仍然原地不动，就连现在的练气二层修为，也是前不久费了吃奶的劲才得以突破。而且自从到了练气二层之后，修为就再难寸进，每当搬运周天之时，四周的灵气就像黏了浆糊一般，任她如何运功也不肯被丹田吸纳。偶尔成功吸纳一次灵气，也是一丝一缕少得可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原来修行门中，讲究的是天生的灵根资质，就如人有愚贤贵贱之分，灵根也分高下各品，上等的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中的单一属性灵根，如纯粹的水灵根、火灵根，此等灵根，能最大效率地吸收某一属性的五行灵气，修炼起来事半功倍，突破瓶颈也更加容易。此外，灵根除了属性还论资质，若是上上资质的单灵根，那更是凤毛麟角，可谓是天生的修行料子，人中龙凤，此种灵根又被称为“天灵根”。有时单灵根的属性会产生变异，例如金灵根变雷灵根，木灵根变风灵根等等，此类灵根又称为“异灵根”，适合修行雷、风、冰系等大威力的特殊功法和神通，也是天之骄子。至于两种或三种五行属性兼有的双灵根、三灵根，修炼起来就慢得多了，大多数修士皆属此类。下等的是四、五种五行属性驳杂的四灵根、五灵根，此等灵根吸收灵气驳杂不纯，修行最为吃力，又被称为“伪灵根”，一个“伪”字一语道破：身具伪灵根之修士，其实比凡人强不到哪里去。
栖霞谷门规规定，弟子入门十年未突破练气期三层者，入门二十年未突破练气期四层者，不得再列门墙，要么剥夺外门弟子身份，充做仆役婢女；要么废去修为，离开谷内，重回凡尘俗世。一念及此，林慧又叹了口气：当初参加栖霞谷弟子选拔，也只是听说官府贴了告示：子女拜入修行宗派的，家中可免一应钱粮税役。为了务农的全家不再紧巴巴度日，为了大哥不被拉去从军，才去碰碰运气，结果意外发现自己身具灵根，那时全家喜出望外，以为祖坟冒了青烟，林家出了修仙的贵人，那也是自己最开心的时刻。
没承想自己资质如此差劲，要是再过几年还不能突破练气三层，灰溜溜卷铺盖回了老家，那些凶恶官差岂不又要催逼苛捐杂税，全家都要回到过去的穷苦日子，自己如何面对家人？想到家中那老实巴交，年纪不大却已满脸皱纹的爹，喜欢絮絮叨叨，但十分慈爱的娘，还有寡言憨厚，小时候常给自己采野果，护着自己不受别人欺负的大哥，林慧不由得心烦意乱。
想着想着，林慧思绪不由飞到了别处：听同门们闲聊，说起外面的坊市里，只要用灵石，就可以买到各种辅助修行的丹药，其中有一种叫做聚气丹的，一颗药效就抵得上五包门中发的益气散，而且还有突破练气期瓶颈的功效。当然，如此灵丹价格也令人咋舌，听说一颗就要四五十颗灵石，足足抵得上一件法器呢。如果能得到这聚气丹就好了，也许能让这练气三层的封印松动一些？哪怕只有一粒……
想到此处，林慧又沮丧起来，自己外门弟子的月俸也不过是六块灵石，每个月买修炼用的益气散花用是省不了的，根本余不下多少。这些年省吃俭用，饮食全靠谷里发的辟谷丹凑合，身上穿的淡黄色弟子服都已旧得发白，从不另花灵石买吃食和衣裳，也不过从嘴里抠出了二十多颗灵石，离四十颗可还差着一截……
正想得出神，忽然耳边听见有人喊她：“林慧，你怎么躲在这里？姚师姐有事召你去。”
听到“姚师姐”三个字，林慧吓了一跳，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略胖，穿青衣的女子，正站在面前，双手叉腰，面带不善地看着自己。林慧心中暗道晦气，原来这是与她同住在外谷西下院的同门，唤作胡钰儿，练气三层修为，是那姚师姐的跟班。说话间胡钰儿就要拉她起来，“大伙儿都来了，就差你一个不在，快些跟我走吧。”
按捺住乱七八糟的思绪，林慧拍拍屁股站起身来，揉了揉久坐发酸的大腿，口中说“是，小妹这就来。”一面眼睛四下乱瞟，寻找逃跑的道路。胡钰儿说：“你在前头走着，快些，莫让师姐等了。”站到林慧背后，竟隐隐有监视之意。林慧只能收了心思，带着胡钰儿向住处行去。一路上胡钰儿不停催促林慧。
行了一会，两人回到居住的外谷西下院，一座青砖瓦房的大院落，天色已经晚了，身为弟子中地位最低的外门弟子，只好和几名师姐妹挤在一个院内。只见天井里已经有了好些人，都是西下院的女弟子，在一个为首的红衣女子前垂首屏息站着。
“姚师姐，人已带到。”胡钰儿一边敛衽向红衣女子行了一礼，一边禀报，说完自动站到其身后。
那姚师姐年约十七八岁，大红衣裳衬得容貌颇为艳丽，只是满脸凶悍之气，一双杏眼睁得老大瞪着林慧，口中说：“林慧，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姐，直磨蹭到现在才来？”
此人正是与林慧同住一院，已经练气期四层修为的师姐姚绣云。身后除了胡钰儿，还站着其他几个女弟子跟班。
林慧赶忙上前行礼，脸上强笑道：“小妹今日在外修炼了半天，一时入神，竟没能赶得上师姐召唤，望乞恕罪。不知师姐找小妹有何见教？”
胡钰儿在一旁嗤笑道：“癞蛤蟆想吃天鹅屁，整日里不停修炼，难道想练上天去不成？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资质，一个伪灵根的废物，练不练有什么区别？”
听闻这话，林慧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腮帮微微凸起，那是牙关咬得太紧所致。她最恨别人戳她这灵根资质差的伤疤，只是强忍怒意，低下头，眼角闪过一抹怨毒的目光。再抬起头时，眼神已经平静下来，笑容似乎还变得更加谦恭。
姚绣云手掌一树，胡钰儿立即闭嘴不言。姚绣云道：“林慧，我身为西下院大师姐，按常例师妹们每月要孝敬我一颗灵石，这是院里定下来的规矩，你仗谁的势，竟敢躲着不交？”其实她这所谓的“常例”纯属子虚乌有，只不过因舅舅是外谷执法院的筑基期执事，喜欢仗势欺人，加上天资尚可，前不久突破了练气四层，又得了一件中品法器，便以众人大师姐自居，时常索要灵石孝敬。院里弟子们无人敢惹，只能由着她在这小小的西下院横行霸道。
自家修为、实力、靠山没一样比得过姚绣云，林慧心中甚是怕惧她，嘴一张，就想低头服软，不吃这眼前亏。但一想到那传说中能突破练气瓶颈的聚气丹，不知怎的无论如何也想攒钱买上一颗，就把那句“我交便是”咽回肚子里，瓮声瓮气道：“小妹在这里住了七年，却是没听说院内还有如此规矩。”
姚绣云扬起下巴，扫视众人一圈，目光落回林慧脸上，“西下院的人全都向我交过孝敬，你问问她们，倒是有没这规矩。”林慧向众人看去，这些女弟子们纷纷避开目光不愿与她对视，唯有平日里与她要好的刘君霞神色焦急，拼命朝她使着眼色，似乎是叫她不要顶撞。
姚绣云得意一笑，“看到了么？谅你从前不知者不罪，便从今日起按规矩行事。”身后的胡钰儿走上前来，把手一摊，“师姐有命，快交常例上来！”。
林慧道：“不知师姐叫我交些什么？”胡钰儿将她衣襟揪住，“还敢装傻，你前几次躲得巧，连这个月还欠姚师姐四颗灵石，自己拿出来，莫逼我们动手！”林慧又朝四周看去，周围的弟子们纷纷站远了些，生怕招惹是非上身。
见无人主持公道，林慧心中凄凉，又忍气吞声央求道：“几位师姐高抬贵手，小妹月钱不过六块灵石，连丹药也买不了两付，如何有灵石孝敬师姐？”胡钰儿骂道：“伪灵根废物还要什么丹药，给你吃了也是白费。”
姚绣云已然不耐，使了个眼色，胡钰儿伸手就去抢林慧腰间的储物袋，一边说：“今日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此种袋子内藏独立空间，修士基本人手一个，用来放置家当。林慧轻轻拨开胡钰儿手臂，双手牢牢护住储物袋，又哀求道：“我向来也不曾得罪了师姐，师姐发发慈悲，放小妹一马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