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切问题都是经济问题(1 / 1)
瘦子郑重其事地将两个灵牌放在了桌上,又回身去卧室拿来了香烛蜡台。趁他取东西的功夫,张饶克仔细看了牌位上的文字,分别写着“显考周公讳自清之灵位”、“显妣李氏讳环玲之灵位”,看来那位大姐说的没错,这瘦子确实就是周家的小子。
点上香烛后,瘦子恭敬地拜了三拜。赵天见状连忙拉扯了一把愣愣的张饶克,后者会意后,两人也起身向着牌位祭拜了一番。
“周大哥,看了令尊的牌位,才知道您姓周,不知高名怎么讲?”与瘦子认识已经两天了,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张饶克趁这个时机连忙问到。
“周浊,不是卓越的卓,是污浊的浊。”
本来张饶克是准备要恭维下瘦子的名字,可这个名字真是让他大跌眼镜,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没等张饶克想好恭维的话,瘦子就长嘴解释了起来。
“二位是不是觉得我的名字很怪?小时候我倒没什么感觉,可长大后也觉得奇怪,为什么父母给我取这样一个名字。这个问题我一直没正面问过他们,我猜想可能他们希望我不要像他们一样,自清有什么用?这个世界,想要自清是很难的,最终结果可能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周浊说完长吁了一口气。
这声叹息,让一旁的赵天很意外。两天以来,这是周浊第一次显露出疲态,在此之前他始终牢牢掌控着三人之间谈话的走向。“看来父母可能是他的心结之一。”赵天暗想。
“介绍完了我,二位不跟我通个姓名么?”很快周浊整理好了情绪,他依然是谈话的核心。
“我叫张饶克,富饶的饶,克服的克。金刚保险公司业务员。”
“赵天,天空的天。”
“小伙子,我在钢城干保险这么多年,就没听说有这么个金刚保险公司。怕不是你自己成立的吧?”没等张饶克插嘴解释,周浊又继续说道:“算了,先不管你们是不是保险业务员,我先跟你们说说东川的情况吧。这个小姑娘刚才说的好,人所处的环境塑造了他们的心灵之路。你们了解了东川,也就知道了为何东川人会是现在这样。其实,一切归根结底都是经济问题。”
周浊对东川的描述,并没有让克天组合感到意外,因为很多内容昨晚在招待所时,前台大姐也都粗略讲过了。
在东川铁矿被发现之前,不仅东川这里很贫瘠,就连整个钢城都属于落后地区。如今东川的老百姓要是一辈子没离开过东川,会被人看成土包子,可现在绝大多数钢城人,一辈子都没离开过钢城寸步,却依然自我感觉良好,钢城俨然就是这世界的中心一般。
钢城的起飞源自于东川铁矿,所以最初东川的经济发展速度甚至快过钢城市区。东川铁矿家属区又是东川铁矿的核心,这里的繁盛景象可见一斑。
可毕竟家属区不过弹丸之地,整个东川也不过是个镇,区域内除了钢铁产业,发展不了其他经济。随着钢城整体发展起来后,经济倒挂的现象逐渐消失。尽管东川人远比以前富裕了,可他们在经历了二十多年的高速发展后,内心完全承受不起这种繁荣后的衰落。
东川人的失落感是显而易见的,二十多年前,东川拥有钢城最好的学校、医院,甚至周边乡镇的人,想要看病都不去钢城,而要来东川。东川一中更是全钢城学子的梦想学府,进入了这里,就意味着预定了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落魄的招待所就是整个东川、东川铁矿家属区的缩影,没有了高速增长的经济,一切就也都不复存在。
“你们是不是觉得东川人很矫情?明明已经过得比以前好多了,为什么总幻想着往日的荣光?人心不足蛇吞象?”周浊大体介绍完了概况后,连着几个反问,马上他自己又给出了答案。
“不是的,东川人已经很通情达理了。我最初说过,一切问题都是经济问题,对也不对。对,是因为这世界一切都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社会资源、人的地位,一切都因经济决定,东川的经济失去了领头羊的地位,其他一切也就烟消云散了。说它不对,是因为,谁规定的?一切必须以经济为基础?”说到这里,周浊明显激动了起来。
“东川人不是不能吃苦,不是过不了苦日子,何况这里的生活水平确实已经比开矿之前好了很多。我们一家三代,都曾在东川铁矿工作。我们是普通人,没什么远大理想和抱负,吸引我爷爷加入东川铁矿的,是矿工优厚的收入。可到了我父亲那辈人,他们的收入其实已经很一般了,可所有东川人都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自豪感。
钢城盖的楼房,用的是我们挖的矿、炼的钢;路面上跑的汽车,海里的轮船,只要是现代化所及之处,都离不开东川人的钢铁。甚至钢城这座城市名字的由来,都带着鲜明的东川特点。如今我们却被遗忘了,赚不到什么钱当然让人不安,可天下的老百姓在哪里讨生活都一样不容易,我们没什么可不知足的。
可为这座城市腾飞奉献了几代人的地方,不应该就这样被遗忘!仅仅因为东川的经济不再高速增长,我们就应该被看不起甚至被遗忘么?这合理么?”这段话周浊越说越激动,几乎是怒吼出来的。
“我说钢城人永远不懂东川人的痛,大概就是因为,你们没体会过这种落差感,更没体会过被人遗忘的感觉吧。那感觉,就像我们曾经是一块崭新的抹布,可当收拾完屋子后,其他地方都亮丽光鲜了,抹布却失去了价值,被一扔了之。可我们不是抹布啊,我们是人!”
张饶克此时已红了眼,他身边的赵天却在沉思之中,在赵天听来,这些话并没有触动她,赵天不是张饶克那样的感情动物。让赵天沉思的是,周浊真的始终在讲东川,从未讲述任何自家的事情,那为何他要摆出父母的灵牌呢?就算周浊讲的都是真的,可这些与周浊有什么关系?这些也不是克天组合能够解决的问题。
“他情绪激动了起来,控场能力已经完全丧失了。也许是时候逼他一下了,必须让他讲出自己的故事,讲出一些细节,才能帮助我们推进下一步调查。”赵天想到这里问道:“周大哥,这是时代的悲剧,我们能体会到那种无力感。可我想冒昧问一下,您的父母是因为什么去世的?看您的年龄,他们走的时候年纪应该不是很大吧。”
“好,东川讲完了,那就跟你们讲讲我父母的事儿吧。”说着周浊从椅子上站起来,突然对着灵牌跪了下去。“爸妈,儿子要第一次给别人讲你们的事儿了。至于说完会有什么后果,儿子也不知道!请二老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