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入夜(1 / 2)
巴川回去时,小马一脸的疑问和担心,他明白,小马一定也明白。
他只是说不用担心,然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想起之前那个烧成一堆飞灰的人,那道黑烟,还有青鸦的样子。
他回去的并不慢,然后将床下的地面上一道木板拉开,从里面拿出那根久违的紫葳,还有十几颗闪着暖人光芒的如意珠,他离开京城前,已经将经常藏于身上的一百二十五颗如意珠留在了王修寒的灵位前,只带了这几颗平常用以备用的,虽然他不准备再用如意珠,只不过,带在身上,像是带着一个老朋友一样,能让他稍许心安。
紫葳是无名老人传给他的,他必须带在身上,即使他在临行前已经希望此后再也不需要用到这根神秘而又可怕的鞭子。
当他远远看到五个人抬着一个座驾在沙漠中缓缓向人群走去时,便停下了疾行的脚步,他很多时候都很讨厌自己的一些莫名的直觉,因为有些直觉不见得很准,或者,有些直觉来的太过突然像是恐惧一般,但他还是俯下了身子,然后像是一条蚯蚓一般,缓缓匍匐向前,他并没有靠的太近,此刻正刮着西风,他并不需要靠的太近便可以清楚听到前方人们的声音,只听到很多人在高呼着五个字,五个他并不明白的字眼,然后他继续匍匐前进,直至他能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你是故意被他们抓到的对吗?
他背着身子躲在沙丘里,除了一张脸几乎全身都藏在沙子里,即使有人经过,如果不仔细看都几乎无法察觉到巴川在这里躲着,虽然什么都没有看到,但他很确信,那个冷冰冰的声音就来自那五个人抬着的座驾里的那个人。
一个极度危险而可怕的人。
他讨厌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暗杀如神的公冶白,还有射山的暗蝰蛟,这样的感觉并不常有,但每次出现,都会让他感受到窒息般的压力,还有难以抑制的近乎警戒一般的紧张。
直到那人走后,直到他听到“黄麟”的名字,还有被称为青龙的青鸦后,他好像稍微有点明白了什么,也想到了一些本以为缥缈无踪的传言,他的脸色更加冷峻。
比起青鸦被百人环伺难以施救的情况,他更担心的是青鸦自己,他不害怕为了救人去和百人厮杀,但他害怕,他救不出一个一心求死的人。
他的气息悠长而缓慢,毕竟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最关键的是,怀着对江湖厮杀最厌恶情绪的自己,面对一个不知底细而且其中不乏高手的邪教,去救一个根本已不准备活下去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能有几成把握,即使去杀两百个乌合之众,也不是顷刻间可以做到的,而且他并不喜欢看到太多流血,或者说,他好不容易才将那场血战假装逐渐淡忘。
天色渐晚,余晖让眼前的黄沙染上血红,一如曾经彼时彼刻。
他想到了一些事,还有一些疑惑,为什么青鸦要杀掉刀削面馆派来的人,还有那个神秘的黑衣剑客,为什么要杀掉讨论那个传说的人,到底围绕着那个听起来子虚乌有的传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黑衣剑客,刀削面馆,还有青鸦所在的这个很像是邪教的组织,像是几重不同的势力,在这片人迹罕见的大漠犬牙交错,虎视眈眈,自己作为一个毫不知情的浪子便莫名其妙的踏入了这犬牙交错的夹缝中,过了几天的悠闲日子,当自己刚刚感觉有些无聊的时候,就被掳走在危险重重的刀削面馆走了一遭,他不知道该说自己运气太好了还是太倒霉了,若说这是巧合,简直就像是踏入了命运之轮,每一步都如已经注定好的轮齿一般,堪堪而过,难以抗拒,在不知不觉中自以为自由的陷入某种难以窥测的摆布之中。
这样的想法,他很早之前便有了。
他知道,这是个无聊而又无法得出答案的危险想法。
天色已晚,青鸦一定是死不了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有信心,也许,是因为他听到了一声乌鸦的叫声,熟悉的呱声,他相信,青鸦,也一定听到了,他希望,这不是那只呆乌鸦来给他主人送行的挽词。
之前他不止一次忍不住要和青鸦说,养个什么不好,非要养一只破乌鸦,除了发呆,吃肉,什么都干不了,可是每次看到青鸦像是对待亲儿子一样抱着那只乌鸦聊天吃饭他就忍住了没说出口,至少总比养条蛇、养只蝎子来的要好,他想起之前三姐陆凌菲学艺归来,使得一手精妙的驱虫妙法,蛇蝎蜘蛛全都如同着魔一样听她的话,每次看到三姐用手摸着一直她很钟爱的一只有两个巴掌那么大的雪域大蜘蛛时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冒着寒气。
余晖更浓,藏在沙中的巴川伸出手,让身体不再那么闷热。而那两百人归于沉寂,如果不出意外,也许青鸦也会像之前他看到的那股黑烟一样,直上云天,然后挫骨扬灰化为虚无,其实,这也不啻为佛家所说的一种大解脱。
不知过了多久,又听到“呱”的一声,巴川睁开眼,眼前几乎已是夜色将近,斜阳余晖像是被风吹过的黑灰,只剩些许残痕。
他慢慢抖落身上的沙,悄然回过头看了一眼,然后迅速缩回头,他看到那两百人都齐齐坐下,将捆在树干上的青鸦围在中间,如众星拱月,虽然他只看了一眼,还是隐隐看到青鸦垂着头,一动不动,像是一具被风干的死尸,只等着秃鹫前来享用。
巴川叹了口气,等着夜色降临,可能,又会是一个漫漫长夜,可惜自己出来的时候,连一壶酒都没有带,万一今天血溅此处,如果连一口酒都没有喝上,实在令人遗憾的很,他只希望,那个有着冷冰冰声音的教主,不会太早的出现,他虽然连看都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脸,他就知道,这教主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人,一个在这片大漠上,活了足够久,足够变幻莫测,没有人能够单独抗衡的、如君王一般的存在的人。
此刻,他忽然有一点惋惜和想念,惋惜的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想念的是那些朋友,即使现在有方老板来和他喝一杯茶,也能让他安心不少,但此刻,只有他一个人,他要在这两百多不太正常的人面前,把他们恨之入骨的青鸦救走,那么搞不好要把他们全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