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正经的师傅（2 / 2）
沧祁归阑冷笑：“确实，不应该问你这种问题。”
她想起了曾经教导她的师傅。那是一个相貌年轻的女人，虽然表面嬉皮笑脸的，但是讲到关键处，却又无比严肃。
“我们应该永远保持一颗怀疑的心。既定的规则难道真的不能被打破吗？高天之上的神座，难道真的不能被取代吗？”
神祇家族的存在，真的是天然的吗？
祭司和圣女把出生不久的沧祁令尚浸入建木神汁里时，她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个想法。
“告诉东洲王，若接下来没有要职，本宫只想歇息。”
此时是仲夏初，天气变得燥热起来，姜阴瑞颐跟随着庄宁来到亳州城。
亳州位于北洲和中洲的交界处。踏过此城，就可以进入中洲了。
“这中洲啊是四家共治，没准你在这还能找到同族的亲戚。”
姜阴瑞颐早就适应了庄宁不着边际的作风。而且庄宁本身不拘小节，大大咧咧，所以姜阴瑞颐说话也开始没大没小起来：“倒是我亲戚发现我没学习，反而跟你到处乱跑怎么办？”
“随便。”庄宁拍了拍手：“你师傅我带过的徒弟无数，其中高徒后生不少，还有人质疑我教学的实力？”
姜阴瑞颐心说，确实。
她已经跟着这个女人半年了，一路上游山玩水，路上师父偶有讲学，也都是和正经学业无关的地理。正经的经史子集她是半点都没教。师父还发现了她会做木工，更是大喜过望，还去书馆那里买了几本机关学的书。
现在她和庄宁跟着着一辆两人自己造的小驴车，小驴车周边做了防护，能使她们的行李不会掉下来。但是驴子拉得累死了，拉一会走一会的，所以她们的脚程特别慢。
“就不该用铁木的。”庄宁叹气：“这车我估计牛都拉不快，这小毛驴不得累死。”
铁木是一种质地特别致密的木头，放入水里都能沉的那种。劈它的时候震得姜阴瑞颐虎口发麻。
姜阴瑞颐脸色惨白：“你还想重新做一个？”
“嗯，不过，不是现在。”庄宁平静道，似乎重新做一个车对她来说根本不是事。
姜阴瑞颐想骂人。
炽热的日光把青石板路晒得发烫，车马扬起的灰尘混合热气令人窒息。走了几步小毛驴彻底不干了，它趴在地上哈哈地喘，拿鲜嫩的萝卜也催不动了。
庄宁叹气：“算了，在这附近停下吧，这小家伙跟了我们一路，怪可怜的。”
姜阴瑞颐心说，我呢？
我才是跟了你一路给你白打工的大冤种！
但是以这师傅厚脸皮的性格，肯定会说“哎呀，那是学习啦”敷衍过去。所以姜阴瑞颐为了防止自己血压高，索性不说话了。
她们在一家茶馆门口停了下来。夏天的中午也没什么客人，连店小二都懒洋洋的，看见客人来了也就扯着嗓子有气无力地招呼了几句。
“我们别为难人家咯。”庄宁自己就去把柜台上的茶壶拿过来：“喝个茶也不需要人伺候，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姜阴瑞颐有些时候不知道庄宁到底是真的脾气好还是就是想教育她不要麻烦别人。
这时茶馆门口又进来了一个女子。姜阴瑞颐只是略略看了一眼，就惊讶到了。
她活了十三年，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纵使是在美人辈出的神祇家族，这等姿色的女人依旧少见。
女人穿着一身红衣，面无表情。但是看到姜阴瑞颐和庄宁后，却面露轻微的讶色，然后径直走到她们身边来。
“师傅？”女子在庄宁身边道：“今天何其有幸，居然能在此遇见恩师，徒儿不肖，多年未曾探望过师傅，请受徒儿一拜。”
那女子一撩衣袍真的要跪，庄宁吓坏了，她一把扶住女子：“你这身份我受不起你一跪，快起来。”
姜阴瑞颐默默缩了回去，师姐和师傅叙旧，她个新收的徒弟就不掺和了。
“这是……”女子转头看向姜阴瑞颐：“好安静的小姑娘，是师傅新收的徒弟？”
庄宁点头：“姜阴家的孩子。”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女子问姜阴瑞颐。
“小花，小花。”庄宁朝女子使眼色，然后对姜阴瑞颐道：“这是子灵姑娘，沧祁王族的宗室女，我之前的徒弟。”
小花现在是姜阴瑞颐用来隐藏身份的化名，当然姜阴瑞颐也猜出子灵也不是这个姑娘的真名。
女人立刻明白了，她笑眯眯道：“小花姑娘？修行路上愿不愿意带师姐？”
求之不得！多一个人给师傅打工，她就能轻松一分！姜阴瑞颐立刻点头。
庄宁爽快的答应了：“行啊，不愁人多！”
然后她转头对姜阴瑞颐道：“这个子灵姑娘可强了，不会的灵术多向她学学，有啥不懂的书就问她。”
姜阴瑞颐瞪大了眼睛，无声地用眼神质问道，你难道不是老师吗？
因为子灵姑娘的加入，原本的行程计划也改变了。泰玄山师傅说不去了，意思是姜阴瑞颐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姜阴瑞颐道：“可我又不是圣女。”
“泰玄山内的建木神树可是上古神迹，只要有空闲，你们王族的人必然会参加每年冬至的司木节。到时你想看就看。”
“还有就是坐完月子的产妇也要带着孩子来到这里。”子灵姑娘道：“感念神树护佑母子平安。”
“那这棵树还挺忙的哈哈。”姜阴瑞颐搓了搓鼻子：“那人也太多了吧？”
而且她母亲也没去神树那里还愿啊？
“这一般都是高级王室成员才做的花活。”庄宁道：“神树的树汁养胎。神祇家族子息不旺，流产率和婴幼儿死亡率极高，全靠神树的树汁安胎。不过也没必要千里迢迢去中洲养胎。神木的根遍布神洲大地，它的根系在另外四大洲分别长成东洲的扶桑，西洲的若木，北洲的寻木，南洲的洛木。这四棵树也是建木的分身，它们的树汁也有和建木一样的安胎奇效。”
子灵姑娘拍拍姜阴瑞颐的肩膀：“你以后生孩子就得经常喝这种树汁，可难喝了，让你一点也不想怀孕。”
姜阴瑞颐脑海里却想起了当时在大荒地洞里关于母亲的回忆。
当时母亲提到的“神水”就是这棵树的树汁吗？那么她虽然混血却有着长生的寿命也是来源于这棵大树吗？
庄宁皱起眉头，她觉得子灵不应该和姜阴瑞颐提这些还太早的话题。但是知道子灵真实身份的她又不想去辩驳。于是她推了推姜阴瑞颐：“小花？小花？”
姜阴瑞颐这才反应过来：“师傅！”
“我们先去西洲，然后从南洲到东洲，再从东洲回北洲。”庄宁立刻下了决定，“为师带你看风景！”
晚上把姜阴瑞颐送去睡觉后，庄宁对子灵姑娘道：“已俞两百年未见了，一切还好吧。”
子灵姑娘——沧祁归阑微微一笑：“师傅早就知道我和离的事情了吧。”
庄宁叹气：“罢了，我知道你的性子，宣启也不是适合你的夫君。不过你是怎么出来的，沧祁家那边难道不追查吗？”
沧祁归阑摇头：“我给我兄长的话就暗示了，所以他也不会派人来找我。”
庄宁当初被沧祁家聘用时，她的第一个学生就是沧祁归阑。沧祁归阑学习了庄宁的自由散漫的生活，所以在婚前的那一百年她也天天离开沧祁王宫，习惯了她这种生活方式的家人自然也不多问。
“我这次出宫是为了养护树根。”沧祁归阑对庄宁低语道：“我无法感知神树西部边际的树根了。”
“胡闹。”庄宁皱眉：“那也是王室派出专业的人——”她突然想起眼前这个女子就是专业的人时，立刻换了语气：“那也不该你一个人去。”
“因为我还有一些大胆的想法，需要去证实一下。”沧祁归阑道：“师傅也来了，那更好了。”
庄宁面露微微的怒色：“不是让你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吗？”
沧祁归阑往后一退，拱手做揖：“师傅有所不知，徒儿斗胆请答。我看护神树百年有余，然而最近神树出现颓败之象，我想……也许终于一天，即使是运行了万年的神迹，也有停止运作的那一天吧。”
“所以呢？那可是上古神迹，纵使停止运作，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人类能力挽狂澜的！”庄宁低声怒喝：“姜阴珈乐怎么死的你难道还不知道吗？神有眼，不得僭越！”
“那难道我们就坐视不管吗？”沧祁归阑静静地看着师傅：“我们不是任人摆弄的棋子。”
“妈的，你这是要上天呐，一个个的。”庄宁怒目圆睁：“我最后悔的，就是教了这种东西！”
“这是迟早的问题，纵使师傅不发现，总有人会知道的。”
“好，这种东西你自己想想就好，别连累我新收的小徒儿。”庄宁恨恨道：“她幼年失怙，让她安安静静地过完一辈子就行了。”
“她就是珈乐的孩子吧。”沧祁归阑看向姜阴瑞颐房间的方向：“我听令尚身边的侍女说过那次事情，她居然还能活着回来。”
庄宁很惊讶：“你是怎么把她对上那个孩子的？”
“这个女孩是混血种吧，你们看不出来，但是我们能看出来。本来混血就不多，还能亲自被带在身边教导的，恐怕就这个孩子了。”
“她和珈乐长得真不像。”庄宁叹气道：“女孩像爸爸，正常。”
“我的儿子除了长相，哪里都和我不像。”沧祁归阑冷笑：“也不会听我的，还是个病秧子。真的不如混血的，身体好养得活。”
“嘿，这娃娃以前因为混血身份受了不少苦，可别盯着好的看。”
“男人也一样。听说珈乐和凌人十年就生了两个，我和宣启一百年了才活一个娃。”沧祁归阑面露讥讽：“除去灵能，我们和普通人类比又有什么优势？”
“还是说，这种残缺，是一种惩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