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北海（1 / 2）
姜阴瑞颐狠狠打了个喷嚏。
这北海真他娘的冷啊。
庄宁抚了抚她的头发，把兜帽给她拉得更紧了些：“你姨妈还以为是我出的馊主意，出发前她还特意跑过来骂了我一顿。”
姜阴瑞颐吸了吸鼻子：“对不起，师傅。我只是，我只是想快点变得厉害。”
庄宁笑着刮刮她鼻子道：“我当初加入军队时，可没你那么高的觉悟，只是单纯知道军队的俸禄比其他地方高很多，我当时就想多挣点钱。”
快到北海营了，姜阴瑞弃车步行。姜阴珈含为她备的马车太华贵，她不想被人认出身份。庄宁担心姜阴瑞颐被冷风吹坏，硬是多拿了一件大衣给她套上。
这次出发庄宁没有特意去通知梁洛夫。所以梁洛夫收到卫兵传来的消息时，她都已经到门口了。
梁洛夫赶紧出来迎接。
他年轻时是庄宁的亲卫兵，随庄宁打了三十年魔兽，后来庄宁卸职离开，他顶替上了北洲军司的督长。他的人生几乎是庄宁给的，所以他对庄宁忠心耿耿。这次得知庄宁要带一个孩子来入伍，于是他亲自出来迎接。
庄宁笑笑：“老梁，在北海吃了几十年的大雪，脸都冻得和树皮一样咯。”
梁洛夫点头：“你这么多年来依旧没变。”
庄宁悠悠吐出一口热气：“带了个小崽子。你去练练她，这娃娃比较倔，别太优待她。”
梁洛夫这才看到了庄宁身后的姜阴瑞颐，失笑道：“这么小？大人，我们这里是军队又不是学校，管教孩子的事情，还是你熟练啊。”
庄宁压低声音，轻轻道：“这是长老院的意思，她也是这一辈最出色的，长老院希望她能在军队好好发挥。”
“能撑得住吗？”梁洛夫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姜阴瑞颐：“这娃娃这么瘦。”
也不怪他疑惑，因为极少有姜阴氏族人在军队历练，体质极差的他们能在北海活下来都是万幸了。就算有体质好的姜阴子弟来北海也是被金枝玉叶地供养着优待着，就像一个大号吉祥物。
“她体质特殊，和你们没差别，使劲造。”庄宁笑笑，“这是可塑之才，别钝了这把好刀，实在不行，有我兜底呢！”
梁洛夫道：“那大人您呢？送了这个娃娃后，你还留这吧？”
“留。好久没亲自打魔兽了，我复建一下老手艺。”庄宁有些少见的兴奋，她这时注意到梁洛夫的晦暗不明的神色，立刻补充道：“不影响你的军职。”
梁洛夫叹气：“大人要是你能来替我倒是好了……最近那帮畜生越来越嚣张，屡屡偷袭北境各地，我简直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忙得焦头烂额。”
“看来是欠打了。”庄宁不紧不慢地卷起胳膊上过于宽大的袖子：“一百年前我削了那臭狗的一条腿，现在看来应该还要削另外一条。”
“自望山战役后，苍昊安静了七十多年，现在不知道怎么的，又出来作妖了。”梁洛夫拧起粗眉：“偷袭的频率都比以往高了不少，而且似乎他们弄出了一个，嗯，类似于投石器的玩意。不上岸时就拿这玩意天天给我们送厄灵。这东西说危害吧，也不大，就是烦，但又不能把那些大家伙拉出来，所以近海岸都变成了无人区，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要丢炸药把海岸清理一遍。还有近海岸地的植物都死光了，泥软塌塌地要命，运输辎重时特别不方便，怎么最近的厄灵危害忒大。”
庄宁垂下眼皮，再抬眼时，眼里闪出一丝森然的寒光，刚刚那个嬉皮笑脸的女人此时却戾气逼人：“我既然来了，那么他们也别想走了。”
尽管和她已经相处多年，但是梁洛夫却依旧能被她这副表情给震慑到。
那是真正的铁血将士的气质。庄宁活了五百年，其中近三百年几乎是在边境打仗渡过的，她亲手杀过的魔兽比梁洛夫吃过的盐都多。三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光是她的名字就能让至少两代魔兽闻风丧胆，一百年前的望山战役，她削去了苍昊的一条胳膊，几乎绝种了犬灵一族。然后北海的苍昊犬灵一族偃旗息鼓了七十多年，那时的北海和平到外海能开上渔船，人们能在近海岸采撷珠贝。
梁洛夫十九岁跟随庄宁，他太熟悉庄宁这个人了。表面上她是个随性开朗的女子，实际上她比任何人都坚毅冷峻。刚刚那个表情，他在军队开战前也见过，那时的庄宁骑着战马，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睥睨着奔袭而来的魔兽。
不过庄宁虽然在行伍之间成就极大，但是仕途一直不顺。贬谪升迁对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四百年前她被贬出姜阴氏，游历了快一百年又被召回，因为那时发生了人魔战争中最惨烈的一场战争，四海合战。
四方外海中蛰伏的魔神倾巢出动，带领着他们的魔子妖孙攻击神洲大陆。四大家族难得一致对外，号召全神洲的子民一起对抗外敌入侵。
这场战争中各种精巧绝世的机关武器层出不穷，也大大推动了后来军队机关术的发展。庄宁回到姜阴部后，带领一支轻骑兵，诱敌深入一个埋了巨量炸药的山谷，然后再让人把姜阴氏圣火混夹着神树汁的灌入已经被炸塌的山谷，神树的对魔兽特有的污染加上圣火的“涤罪”效果，直接把南方魔神有苏的绝大部分兵力打没了，有苏本人也重伤濒死，南方魔兽自此一蹶不振。
经此一役，庄宁声名大振。她的能力太大，小小的姜阴部装不下她，于是庄宁被中洲总务司任命为四海总军司的督统，然后她又南征北战了许多年，打光了一代人，直接把外境所有的魔兽一半的兽口打没了。四海合战，人类以惨烈的代价胜利了。
对于魔兽来说，她是杀神，是噩梦，但对于人类来说，她是保护神，是定心丸，被魔兽骚扰已久的人类来说，只要听到她名字都心安。
四海合战后，应天庭要求，人类把所有的机关术图纸封存或者烧毁，当年在四海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机关武器就这样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
其中也发生了一件小小的意外，庄宁不满图纸被烧而抗议天堂，结果被削了所有军职入狱，当初万人之上的大督统变成阶下囚。若不是亲历那场战争的神祇族人和军士求情，她恐怕直接被处以死刑了。
出狱后庄宁再次开摆，直接又润了七八十年。直到后来苍昊再次入侵北洲，庄宁又被姜阴氏叫回来打仗，把苍昊老家都差点打没了。
虽然吃着姜阴氏的官粮，但是梁洛夫内心里也替庄宁不值，她就像一个工具，需要她时召之即来，不要她时又把她踩进泥里。但庄宁却依旧那么没心没肺，没军情时她就和将士们一起喝酒打雪仗。
那时梁洛夫还年轻，心比天高，一直为庄宁委屈。但是庄宁倒是毫不在意地拍他的肩膀。
“我在这打仗，又不只是为了姜阴氏。”
后来他才明白了庄宁的意思，北洲又不是只住着一个姜阴氏，还有许许多多的平民凡人，他们也需要军队的保护。只要兵部还在一天，这些魔兽就再也无法侵害神洲一毫，在后方的百姓就能得享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