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宝庆府自古以来就号称铜墙铁壁,东临邵水北带资江,城墙高八米宽五米,设城门五道,东曰朝天门、西曰定远门、南曰大安门、北曰丰庆门、西北曰临津门,那朝天门外面依靠码头分隔左右便称上墙与下墙,上墙多为苦力走卒,下墙多是商贾贸易。
平日里上墙的苦力们便晒着太阳席地而坐,等待雇主挑选出卖劳力为生计。只是这临近了年关,苦力们大多回乡过年去了,只剩下几个叫鸡公(独轮人力车夫懒洋洋的候着,一听要送人去潭州,个个嫌弃路途遥远,纷纷摇头不干。我爷爷万般无奈,只得花一钱银子的高价,请了一辆叫鸡公车约定送到湘乡界。
那边马福益一人靠在三官庙门口焦急等待,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当真是度日如年。等到卯时庙祝开门的时候望见他都被吓了一跳,看他一脸凶相也不敢多问,只是小心翼翼的将庙门口的火堆残迹打扫干净。这三官庙地处宝庆府中心地段,平日里香火一直旺盛,到了年边人气更甚,进进出出的香客们都免不了指指点点的打量着门口席地而坐的这个大汉,马福益一生直来直去大开大合,几曾受到过如此囧境,当真是羞耻感爆棚如坐针毡了。
正焦急间,马福益远远看到我爷爷坐在一辆叫鸡公车上,被个车夫推着吱呀吱哟的过来了。
这叫鸡公车乃是宝庆叫法,原本就是一辆半米多高的独轮手推车,车轮两边搭着木板,可坐二人亦可载货,因其推动时木轮吱扭作响而被称为叫鸡公。我爷爷跳下车来,跑到马福益身边扶他起身正欲坐上车,那车夫却不干了,原来车夫以为是送我爷爷般大小的孩童或妇女去新化,未曾想突然来了一个面目凶悍的彪形大汉,“你这一坐,我车都要塌”车夫坚决不干,掉头转身就欲跑路。
马福益一把抓住车夫道“只饮洪家一杯酒,兄弟同堂尽低头。龙头凤尾尤殿后,大路元帅四八九。这位兄弟,今日若扶我一把,来日必当涌泉相报!”
那车夫一愣,右手大拇指搭住食指,平伸其余三根手指道“兄弟乘的那条船,船上悬得什么旗,旗上绣的几条龙,龙头龙尾朝何方?”
马福益右手握拳竖起大拇指,又交左手握住,左手再竖大拇指道“回龙山掌寡,洪江会龙头。今日落难宝庆府被扎了花口,请兄弟拔刀”
车夫道“即是大龙头,礼当尽力,只是这车实在太小,坐两人重量不均,极易翻车,这可如何是好?”
我爷爷站在旁边看这二人切口了半天,前面是不懂,最后这句话倒是听的清楚,道“这有什么为难,我老哥哥受伤坐车,我走路同行就是。”
那车夫道“小兄弟如此豪气,既如此,那就请爷上车吧”便与我爷爷将马福益小心扶上叫鸡公,三人径直出朝天门向东而去。
这一路上便要经过梁家桥,三人越走近,我爷爷情绪便越发低落。那马福益也是老江湖了,如何看不出我爷爷心中的不舍?笑着对我爷爷说道”人不出门身不贵,火不烧山地不肥,小兄弟你既然立下了凌云的冲天志气,那就不必贪恋你梁家坟山的石头土地庙了”
我爷爷如何不懂,却只是难舍这些年朝夕相处的梁恕效和那照顾自己的梁长满,幽幽的说道“我只是想去和梁恕效道个别,这些年如果没有他和他父亲的照顾,我只怕早饿死在梁家坟山了。”
马福益赞道“有情有义,果然是条汉子,这样罢,反正天色尚早,我们就绕到梁家桥,你去和兄弟道个别罢。”
我爷爷大喜,擦干眼泪快步上前带路,说话间三人便到了梁家桥头。
梁家桥乃是一座青石板铺就的小桥,桥下流水在南面蜿蜒流过经年不断,桥面正对北方就是梁家坟山,左右是族人居住的房屋分散其中,中间大片梯田整齐排列。马福益坐在车上赞道“小兄弟,你们这边可真叫风水宝地啊,我虽然不懂,下次让你驼子二哥好好给你讲讲风水你就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