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镖师亡(2 / 2)
拿孤烟轮的绿衣镖师捂着伤臂,亦打算慨然赴死,真切道:“吾等昔日西域黄沙里镖行十余年,师父所提镖局匾上的‘義’字始终不敢忘。行镖与江湖都讲一个义字,我二人称不上侠义,却也知义。”
斗笠男子发问道:“为护一竖子,身死于此,值得?”
持枪镖师喘息不止,却赤诚道:“镖行天下,护镖不惜死!”
飞轮镖师似乎认出了男子身份,拱手恭敬道:“前辈不需留手,我二人既接此镖,万死守义,死而无憾!”
斗笠男子剑鞘贴于背后,没再说话。
两位镖师一同抬首,定定望西北方,神情慨然。
他二人最初是与邬樾西域护镖途中结识。邬樾垄断奢侈物商贸,儿子邬凯自持势大,在扬州城张狂咎由得不行,仇家更是城里城外满地跑,邬樾便以护镖之名,重金将这两位镖师请来保护儿子的周全。
此后辗转江南,两位镖师已待四年,少了护镖这等刀口舔血的险境,酬金却比先前不少一分,江南生活惬意,再加之能让妻儿老小不用担惊受怕,早已过了而立之年的两位镖师,哪还有不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往后也是如他们所愿,平日里无需像西域护镖操累,只与邬家少爷同行便可。每每发生邬凯遇袭的情况,大多都是仇家买凶借刀杀人的流寇,以及被邬凯欺凌太盛、实在走投无路的庶民。面对前者,他们会出手教训一下,却从不杀人性命,其实所谓流寇,说到底不过是会些腿脚武功的流民,若他们知道面对的是神境之人了,不管多大胆子也不敢去惹的;而于后者,无一不是被邬凯欺凌的受难百姓,他们手无寸铁也不会武功,两位镖师全然不会动手,有时哪怕用身体替邬家少爷抗几下结实的棍子,也都随他们去了……
持枪那位镖师性子憨厚,曾经刀头舐血的镖路都走过了,如今挨几顿平头百姓的打,算不上什么。就是啊,他那早年行镖的旧伤崩裂时,疼痛实在不好熬……还有次另位绿衣镖师被泼满身泔水,真的忍无可忍了,他也会伸手拦住,只是虎头虎脑笑笑,难怪总被兄弟笑话“木讷笨直”。
两位镖师归根结底,与邬凯绝非一类人,他们不愿欺凌势弱百姓,更不愿同流合污,只是接下了这趟“镖”,万死需守义。
曾经西域护镖出生入死,如今到了江南,便不愿再添新恨。
论武功,为保重货入神境。
论人脉,镖行天下有捷径。
奇货可居,南北自通衢。
秉正守义,西天亦可去!
这便是镖师啊。
两位镖师一同站定,齐声道:“我二人纵使付命于此,也当履行镖师之职!”
斗笠英武男子见二人决意赴死,不再作收剑姿态,低声道:“留下名字。”
持枪镖师摇摇头,憨厚一笑:“不留了,不会有太多人记住我们。”
另一位绿衣镖师颔首上前,倏忽间想起了往日镖行西域、当下妻儿安然的生活,提孤烟轮的手紧了紧,拱手而立,即定下为守义而死的决心。
两位镖师最后的一句话,是目色凛然的作揖上请:“我二人死后,恳请前辈将吾等尸骨复还西域!”
尽管未曾留名,却终会有人记住二人。
江湖与高高在上的大夏庙堂不同,庙堂凭载入青史而留名,江湖的留名,则是在所见所闻者的口耳相传。
会消散,却更有趣。
此战,两位镖师与斗笠男子实力差距悬殊,皆败北身亡。
天下又失去两名神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