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 《太行之殇》(2 / 2)
那边的五个人不再区分战团,此时打到了一处。这么一混战,可就显出使剑的好处了。辛百复三人的路数明显是同出一门,配合起来有事半功倍的效果。而这师徒二人情况就有些不妙了,虽然白化延休息了几分钟,气力恢复了一些,但此刻他不仅要对敌,还因为条件反射地顾着师父,反而有些施展不开。往往刚有机会反击,就发现那柄黑剑刺向了齐太行的要害。他哪里敢放手信任师父能完全抵挡,便只好收招去救。而这样一来,敌人便又会再次攻击自己。就连一旁的伍里安都是看出来了,如果这样下去,连一炷香都用不了,他们俩就都得没命。
又是二十几招过去了,此时白化延灰色的衣袍上已经出现了好几处破损,隐隐有血迹从里面透了出来。而齐太行在徒弟的保护下,虽然是没受什么伤,但明显早已经体力不支了,发髻也打散了,被汗水浸湿后乱糟糟地披在肩上。
“殿下,他们师徒二人要顶不住了,您多加小心,我去帮忙。”终于,伍里安忍不住了,对着车内的赵淳交代了一句,自己跳下了车,抽出长鞭甩了出去。
“嘿嘿,手下败将还敢露面,伍大人,你可真是嫌自己命长……不对,你的伤怎么好了?”辛百复见伍里安舍了太子前来助战,心中还觉得他前日刚被自己的乌蒙重伤过,此时来了也就是个添头。但在看到他甩鞭的一刹那,就发现了这个家伙那样重的伤,居然只用了一个多昼夜就不可思议的痊愈了!
“你这妖人倒是话多,在下吃了你那条大蛇的肉,也不知怎的,伤竟然好的七七八八了。”伍里安见他被惊到,继续用话挤兑道。“不知你那里还有没有第二条,再送一条给我补补身子如何?”
说归说,几个人手上却是谁都没松懈。有了伍里安的加入,使得又是奇门兵器,一下子将白化延和齐太行的压力给减轻了不少。
此时场中最急的人变成了辛百复,他心里暗道:“这样下去可不行,天眼看快大亮了,若是再有人循着他们踪迹而来,恐怕不仅一个都杀不了,己方三人也都得撂在这儿。”于是他口中音调一转,竟是用着蛇语对两个族人急急地说了几句话。
那二人听到辛百复口中嘶鸣之后,瞳孔先都是猛地紧缩了一下,接着就转变成了狠戾之色,齐齐地用蛇语答了一声。然后一边招架,一边从怀中摸出了同样大小的两个油纸包,用牙咬破了一角倒入口中。
只是片刻间,二人的眼睛就发生了变化,先是眼白变成了血红的颜色,接下来瞳孔的上下两端也开始变得尖锐,竟是在几个呼吸间就成了竖立的蛇眼。他们两个对望了一眼,默契地分开战团,一个扑向了白化延,另一个则是钻进了伍里安舞出的那团鞭风之中。一时间,只剩下狞笑的辛百复与拄枪的齐太行在场中对峙了。
“老家伙,我眼下有两个选择,都能叫你死,你信不信?”辛百复狞笑着说,他刚才可是逼着两个族人吞下了能短暂提升战力的迷药,因此对于二人能死死困住白化延和伍里安,使之无暇他顾是百分百的放心。虽然这药力只有半柱香,但此时也是足够了。
“那就试试吧。”齐太行脚跟一勾槊柄,将其横在身前。另一只手却是运起经脉中仅剩的真气,猛地拍在了气海之上,毫不迟疑地催发了那燃烧生命的秘法。
辛百复看见他这样的动作,眉头暗皱,警惕丛生。心想那毕竟是齐太行,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老家伙要拼命了,那刺激实力的功夫恐怕也受时间所限,自己没必要与他硬拼。打定了注意,他装出了决一死战的表情,紧紧盯住了齐太行的双眼。可就在下一刻,高瘦的身影却忽然一飘,似是游蛇一般,斜刺着冲着赵淳所坐的马车而去,手中漆黑长剑也指向了车厢的位置。
“殿下小心!”被异化了的对手紧紧缠住了,此时白化延和伍里安只来得及喊出一声,根本抽不出身去援助赵淳,而且只是这片刻分心,就立刻叫白化延的臂上多出了一道伤痕。伍里安就更惨了,手上忘了卸力,不仅鞭子被一剑削断,落下的剑刃还直接砍在了他的大腿上。
他们俩是绝望的,两个对手是兴奋的,那眼看就要到达车前的辛百复是狂喜的,毕竟照眼下这个局势来说,赵淳、白化延、齐太行三人都要死在这里了,至于那位明月楼的二把手就算是个赠品吧,想到这里,他的脸上又露出了那阴毒冰冷的狞笑。
赵淳坐在车里一动未动,但这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给场上添乱,可并不代表他自信满满,胸中稳若泰山。方才听到二人齐声喊叫,他就明白死亡即将到来了。他的手伸入了怀中,握住了那块温润的山河令。心中默默地后悔着,自己刚刚经历了刺杀,今天就应该龟缩在东宫,冒着危险出来送命也是咎由自取吧。
“嗡——”他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飞来,连空气都击碎了一般。
车外的辛百复当然也是听到了,但他只是微微转了下脸,并未太在意。因为此刻他的剑尖距离车厢已经不到一丈了,无论是谁,也无法阻止他干掉大唐的太子殿下了。
可就在下一秒,赵淳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因为车子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竟然是倾斜着立了起来,并且此刻就在他面前不到一尺处,有一把漆黑如墨的长剑插在他的两脚之间,仍在微微晃动着。
赵淳再也忍不住了,不管如何,他都一定要先出去再说。于是他用尽全力踹向车厢背板,还好,因为车子倾斜的缘故,重量都搭在了一侧的车轮上,这块板子早就变形了,此时以赵淳的力量居然都能将其轻易地破坏。他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就见到了眼前这令他终身难忘的场景。
一杆粗重的铁槊,斜刺里从一个黑衣瘦高的人左后背扎了进去,从右前胸穿了出来,然后再插入了马的肩头,从另一侧的腰腹处扎了出来,那巨大的槊锋插入了地面将近一半,硬生生地将这一人一马挑在了空中,像个巨大的肉串。
那人当场就被扎爆了心脏,此刻软软地搭在了马儿的身上,而马还有一口气,无辜的大眼睛正在流着泪,口唇中不断地吐着血沫子。
就这样,原本必死无疑的赵淳,活了下来。
“师父!”白化延的悲呼响了起来,只见他的对手应该是过了药效,先是眼睛恢复了清明,然后整个人都仿佛失了力气,再难挡住暴怒的白化延了。
两招,白化延就劈碎了那人的头颅,然后却连卡在颅骨上的刀都不要了,就冲向了齐太行所在的地方。
此时伍里安也刚刚结束战斗,用剩下的那半截鞭子,插进了敌人的眼窝,然后一瘸一拐地奔向了马车的方向。而对面的赵淳却挥手拒绝了伍里安的搀扶,踉踉跄跄地走向了茅屋。
伍里安见赵淳没理自己,也就由着他去了。他用力拔下了车厢内插着的黑剑,发现那剑虽窄,却是极为锋锐坚韧,自己的鞭子已经毁了,就拿这玩意当做补偿吧。他挥了几下,觉得还算趁手,便冲着那瘦高的尸体刺了几剑,嘴唇微微一抿,笑道:“谢谢了。”说完还不忘了轻轻划过那马儿的喉咙,难得慈悲地赏给了这可怜家伙一个痛快。
等赵淳走来的时候,齐太行已经死了,身体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就连白化延将他转过来抱入怀里都未曾有变化,这位曾经被赵宏怀疑、试探、信任,又并肩作战半生的老将军,最终也没辜负赵宏,用自己的生命救下了太子赵淳,践行了自己一生守护大唐的承诺。
“白将军,他不仅是你的师父。也是我的舅舅,是我最后的亲人!”说完这话,这位大唐的太子,重重地跪伏在了尸体前面,恸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