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浅草才能没马蹄(1 / 2)
天还未亮,婢女进来传话,告诉紫鸢:昙梨骑着马已到了门前。
婢女快步走出门,转告昙梨:“公子,小姐让我请你进门去,小姐才起,还得花费些时间。”
昙梨笑着摇头,“不必了,我就在外边等。”
婢女怕让昙梨等久了,又快速返回告知紫鸢。
紫鸢打了个哈欠,眯眼说道:“我得快些。”
婢女也在一旁帮忙,等紫鸢收拾完毕,才算精神了。
推开门时,面前却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昙梨,另一个则是赤竹。
巧的是,两人都穿的是白衣,他们似乎说着什么,紫鸢却一句也没听见,此刻他们正齐刷刷的盯着紫鸢。
紫鸢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慢悠悠的走到昙梨身边,说:“等很久了吧。”
昙梨笑着摇头。
然后,紫鸢又把目光放在赤竹身上,她问:“赤竹公子,你找我?”
赤竹点头。
“这么早,何事?”
“我昨日跟你说过的。”
“可我记得,我昨日已经拒绝你了,我同你讲的很清楚,我有约了。”
赤竹看了一眼昙梨,昙梨用余光瞟他。
“你是要同他出去?”
“是,我与昙梨约好了。”
“所为何事?不知我可否……”
赤竹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昙梨打断。
“这位公子,在下昙梨,与紫鸢认识多年,我与她相约今日一同去看日出,在下与你并不熟悉,因此我以为,不便带上公子一同前去,还请公子见谅。”
昙梨的话听着还算客气,语气却是不好的。
赤竹并不回答,他看向紫鸢,似乎在等紫鸢发话。
紫鸢对赤竹说道:“不好意思啊,赤竹公子,恐怕只能你一人回去了,我是守信之人。”
“昙梨,我们快些走吧,再晚怕是看不了日出了。”
昙梨笑着点头。
在赤竹的注视之下,昙梨扶着紫鸢骑上了马,随后昙梨也利索的上了马背。
他牵住缰绳,身姿挺拔,紫鸢就坐在他的身前,两人靠的很近,在微风中两人离赤竹越来越远。
“你怎么骑这么慢?原本就有些晚了,再不快些,日出就没了。”
“那我加速了?”
昙梨笑着问道。
“嗯。”
话音刚落,马在昙梨的驱使下飞快的朝前狂奔,紫鸢的头发在风中飞舞,心脏一个劲儿狂跳,差点没被吓死。
她想要叫停,可她看着渐渐散开的夜色,担心看不到昙梨期待已久的日出,便咬紧牙关,强忍着心中的恐惧。
昙梨应该是觉察到了她的不安,用一只手环抱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怕。”
紫鸢的脸瞬间红了,她第一次觉得,和昙梨待在一起显得如此暧昧不清。
从前,她分明只当他是弟弟。
害羞掩盖住了恐惧,紫鸢没那么害怕了,很快,他们便到了海边的礁石下面。
“那里是绝佳位置,我牵着你,你小心些。”
“嗯。”
昙梨紧紧牵住紫鸢的手,带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到礁石上去。
二人刚一坐定,太阳便探出一个小头来。
紫鸢惊讶的叫道:“是日出!”
生平第一次看日出,紫鸢感到震撼无比。
这样的美景,她竟然到现在才得以看见。
此起彼伏的海浪声夹杂着天空中海鸥的叫声,金黄色的太阳刚刚露出了一个头,而海平线上的云朵,却像是给太阳穿了一层外衣。
紫鸢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样?好看吗?”
昙梨问道。
紫鸢一个劲儿的点头,“我从未想过,日出会是如此的美,若是知道,我早就来了。”
昙梨看着紫鸢的脸,太阳此刻已经完全蹦出来了,紫鸢的脸也被映照的满是金黄色,明明昙梨自己也是一样,他却只觉得紫鸢脸上的金黄色很好看。
紫鸢一直盯着前方,全然没注意到昙梨的目光。
“云朵中间的太阳好像一颗又大又亮的夜明珠!”
紫鸢发出这样的感叹。
昙梨笑着问她:“你在哪里见过夜明珠?”
紫鸢没好气的答道:“书里说的。”
昙梨帮紫鸢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紫鸢心中又泛起一丝涟漪。
当她换个视角看昙梨,不再只是把他当弟弟,她真心觉得,昙梨是一个帅气挺拔的男子,应当会有众多女子喜欢的。
想到这一点,她问昙梨:“昙梨,可有女子喜欢你?”
昙梨眨了眨眼,嘴角微微上扬,反问道:“若是有,那又如何?”
“我就是问问,你若不愿说便算了。”
紫鸢说道。
昙梨竟用手指戳了戳她脸上的酒窝,紫鸢朝他肩膀打了一下,又把他的手指移开。
“好啊,昙梨,你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从前你是绝不会如此的!”
昙梨的脸色黯淡下去,愣了几秒,有了一连串的反问:“什么叫没大没小?在你眼里,我当真就只是一个弟弟吗?还有,你可以摸我眉心的痣,我就不能碰你的酒窝吗?”
紫鸢见昙梨不高兴,她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若是不喜欢我总摸你眉心的痣,我日后不碰便是了,我本以为这没什么……”
话说到一半,昙梨就把紫鸢的一只手硬拉过来,放在他的眉上,一只白皙略带香气的手掌就覆盖在他的眉毛之上,也顺带遮住了他的一只眼睛。
“你不是不喜欢……”
“我不是不喜欢你碰我,我是不喜欢你不让我碰你。”
昙梨一字一句的说道。
紫鸢反应了一下,说道:“我没这么说过。”
“我只想公平一些,让我也能碰你的脸。”
紫鸢没说话,昙梨脸上的热度传到她的手上,她迅速缩回了手。
“哦,对了,那颗糖,摔坏了,没法儿吃。”
紫鸢用夹在信里的糖转移话题。
“我还有许多,走吧。”
昙梨站起来,伸出手带紫鸢下去。
紫鸢握住他的手,却刻意不像刚才那样紧握,稍微松动了些。
从礁石上下来,昙梨把手放进马袋里,然后就拿出一个透明的罐子,里面密密麻麻,装的全是紫色糖果。
他从中取出一粒,给了紫鸢,紫鸢将它放入口中,竟和木槿做的糕点味道相似。
“这糖出自月艺楼木槿之手。”
“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去月艺楼吃饭时买的,总共就十罐,我买了两罐。”
“恐怕价格昂贵吧?”
紫鸢问。
昙梨笑了笑,自信的说道:“你知道,我最不缺什么。”
这话要是换作别人说,一定讨厌死了,可昙梨实在令她讨厌不起来。
——
花菱托着腮,看蓝星画画,太师带着雪割过来了。
婢女进门来传话,蓝星不情愿的应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随即,婢女又补充道:“小姐,太师让花菱姑娘一同前去。”
“我?”
花菱用手指着自己,感到错愕不已。
要知道,太师从未把她放在眼里过,不过就当她是蓝星的一个跟班罢了。
蓝星也很吃惊,她问:“为何花菱也要去?”
婢女摇头,“奴婢不知。”
虽不知缘由,花菱也不得不同蓝星一同前去。
“你放心,我会护着你。”
蓝星这样说道。
花菱却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只看得见她的灿烂笑容,“能和你一起去,这样才好呢!我求之不得!”
“你呀!”
蓝星捏捏她的脸,同花菱前去见太师。
雪割的目光在蓝星身上,蓝星对太师行完礼后,看见身后的雪割,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花菱,你上前来。”
太师说道。
花菱虽疑惑不解,仍然照太师的吩咐,快速上前来了。
“你瞧瞧,你可还记得他吗?”
太师指着雪割问道。
花菱上下打量雪割,雪割面无表情看着花菱,花菱拍拍脑袋说道:“回太师,我觉得此人甚是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太师笑了笑,对花菱说道:“此人乃是我的得意干将,功夫极高,名叫雪割,也是蓝星的未婚夫。”
此话一出,花菱和蓝星的脸色骤变。
花菱也顾不上礼数,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蓝星跟前,面色不悦问道:“蓝星,刚才太师说的话可是真的?他是你的……你要和他……”
“当然不会!”
蓝星气愤的反驳道。
“这事不需要你的同意!”
太师怒斥道。
蓝星气的脸发红,雪割倒还有些自尊心,他说:“太师,若是她不愿,便作罢吧。”
蓝星瞪着雪割,她不相信这是他的真心话。
花菱又仔细盯着雪割看,他这看似不在意实则有些倔强的表情,像极了……
突然,花菱全想起来了,雪割和她脑海里的一个人完美的对号入座。
“你……你该不会是!”
花菱围着雪割绕了一圈,在确定后露出一丝惊恐,连连后退。
蓝星见状,拉住花菱的衣袖,防止她继续向后退。
“怎么了?”
蓝星问。
花菱转头看向蓝星,眼中的惊恐还未完全消散,她在蓝星耳边小声说道:“蓝星,是他啊,你忘了!”
“谁?你倒是说清楚啊!”
“小时候被我们扔水里的那个脏东西……”
蓝星渐渐回忆起来,眼神也变得和花菱一样。
大约是七八岁时候的事了。
一日,蓝星与花菱在院里玩耍,当时蓝星还住在从前的旧宅里,继父与通泉也刚来这个家不久。
“蓝星,舅公来了,快过来。”
母亲朝蓝星招手,蓝星快步走去,花菱自觉待在一旁。
“蓝星给舅公……”
蓝星向太师行了一半的礼,便愣住了。太师身旁跟了一个脏兮兮的男孩儿,脏到头发都拧成一股,看不清脸,这与太师格格不入。
蓝星问道:“舅公,他是谁?怎么这样脏?”
小男孩知道蓝星是嫌他脏,立马躲到太师身后去,一只脏手还扯住了太师的衣袖。
蓝星瞪大眼睛看他,想都没想就冲上前去打他的手。
“你这脏东西,怎可用你的脏手碰我舅公!”
男孩被吓得瑟瑟发抖,往后退了好几步。
太师却没嫌弃他,反倒对蓝星说道:“无妨,洗干净便是了。”
“舅公,他是哪里来的野孩子?他叫什么?”
太师笑了笑,说道:“无名无姓。”
“果真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才不是!”
男孩第一次鼓起勇气反驳了蓝星,可蓝星凶巴巴的模样把他吓得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真是脏死了!我看你流的眼泪也是黑的吧!”
“蓝星,莫要说了。”
母亲在一旁说道。
太师这时笑着对蓝星说:“蓝星啊,他是我捡回来的,虽然如今还没名字,可我会为他取个名字,此刻我与你父母亲还有话要讲,我就将他交给你,你找个婢女把他洗干净。”
“啊?”
蓝星一脸嫌弃的看着坐在地上的男孩。
“怎么?办不到?”
“当然不是!舅公,您尽管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好!”
说完,太师与蓝星的母亲相继离去。
男孩从刚才的嚎啕大哭变为啜泣,他不敢抬头看蓝星,泪水滴了好几颗在地上。
蓝星双手叉腰,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花菱,朝花菱喊道:“快过来!”
花菱蹦蹦跳跳的跑过来,铃铛声作响,就连恐惧万分的男孩也禁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花菱。
“蓝星,是不是要叫婢女来帮他洗洗?”
花菱问道。
蓝星坏笑着说道:“他这么脏,只怕就算是婢女也会嫌弃的,直接把他扔水里不就行了?”
“啊?怎么扔?”
“我亲自扔!”
“可这样会把衣裳弄脏的。”
“无妨,等我收拾完他,我自然会好好沐浴一番。”
说着,蓝星就上前拉扯男孩。
男孩被吓得面色苍白,他喊叫道:“你放开我!放开我!为何要这样对我!”
“我就是嫌弃你脏!你这样脏,还敢跟在我舅公身边,还敢瞪我!花菱,你还不帮我?”
“我自然要帮的!”
蓝星和花菱一人拉着他的一只手,直接把他丢进了池塘里。
池塘的水很浅,男孩并无性命之忧,只是水太冷,冷得他直打哆嗦。
“哈哈哈!我可真开心!你这脏东西,我定要把你洗干净看看!”
蓝星嘲笑他,也不顾自己的衣裳,直接进了池塘,把水浇在他的脸上,用手用力搓他的脸。
男孩的脸被搓得红彤彤,他下意识推开蓝星,蓝星一屁股坐进了池塘里。
蓝星浑身湿漉漉的,她气急败坏,忙让花菱下来帮她。
花菱想也没想就跟着下了池塘,大半个身子都在水里泡着,她帮蓝星抓住男孩的手,蓝星又用力的洗他的脸。
“放开我!疼!疼!”
总算能看清他的脸了,虽然面颊红红的,甚至有些破皮。
“哦……原来你是这副模样啊。”
蓝星和花菱都仔细看着他的脸,他只瞪着蓝星,并不说话。
闻声赶来的母亲,赶紧把蓝星从池塘里拉出来。
她斥责道:“蓝星,你太不像话了!你一个女孩子,怎可如此无礼?”
“我就是讨厌他!”
母亲不再理会蓝星,她转而对花菱说道:“花菱,你还不快出来?”
花菱这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低头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去,带这位小公子去沐浴更衣,注意水温得热些。”
“是。”
母亲命令婢女带走了男孩,她又亲自给蓝星和花菱换了干净的衣裳。
在正堂内,听闻此事的太师,一言不发盯着正喝着姜汤的蓝星。
他这样说道:“蓝星,你记住了,今后但凡是跟着我的人,即便你不喜欢,也不可以随意对待。”
“可是舅公……”
“没有可是,难道我的话你不听?”
蓝星不情愿的继续喝姜汤。
过了好一阵儿,婢女带着身穿白衣的男孩出现在众人面前。
蓝星和花菱对视一眼,根本不相信眼前这位俊俏的男孩,与刚才那个“脏东西”是同一个人。
他脸上的表情依然惊恐,恐惧中带着一丝倔强,是他没错。
“蓝星,如何啊?”
太师问道。
“舅公,蓝星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是问你,他这模样还不赖吧。”
蓝星把脸转向一边,嘴硬的不肯承认。
“不过就是个普通人。”
“是吗?”
蓝星倔强的点头。
太师又问道:“那你以为,让这小子日后成为你的夫君,可好?”
“太师,夫君是什么?”
花菱抢先一步问道,蓝星倒还是知道一二的。
太师哈哈大笑,随即把男孩拉到蓝星身边,强行让蓝星握住了男孩的手,男孩紧张到发抖,不敢直视蓝星,女孩个子长得快些,这时的蓝星已经比男孩高出了一个头,男孩微微低头,看见蓝星腰间绣着月亮模样的腰带,心砰砰直跳,好像没这么厌恶蓝星了。
“这女子与夫君的关系就像你们的父母一般,夫君与女子同塌而眠,生儿育女,女子相夫教子,二人互相依靠,白头到老。”
花菱没有全听明白,她的重点全放在同塌而眠上了。
于是,她吃惊的大叫起来:“什么!要让蓝星和这“脏东西”睡在一起?”
蓝星愤怒的瞪了一眼花菱,花菱才安静下来。
“舅公,我不要!”
蓝星觉得脸上无光,她生气的甩开男孩的手,哭着跑开了。
而如今,那日脏兮兮的男孩已经长大,便是眼前的雪割。
自从那次后,这么多年以来,蓝星从未见过他,自然也不会把他放在心上。
“蓝星啊,雪割从小被我送到苦寒之地去磨炼意志,如今功夫了得,是我的心腹之人,我让他做你的夫君,实则是为了保护你,除了他以外,我不信还有别人能做得到。”
“我不需要他的保护!”
“雪割一定会成为你的夫君。”
太师斩钉截铁的说道,坚定的眼神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