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 / 2）
至于师父和徒弟如何邻摊做生意，乔莎莎自然不会蠢到搞此摊便宜彼摊贵的老套把戏——这在竞争对手互为环伺的菜市场是行不通的，除非过半的同类摊位都是你的。
她用的是一手商场上常见的业务剥离之法——就是将摊上货品单一化。简单说就是把水果和蔬菜分为两大类，各归一摊。
再往白了说就是师父和徒弟一个卖水果，一个卖蔬菜；其中类别比较模糊的货品，诸如蕃茄之类可以灵活机动。
这样旨在为顾客提供更多优选机会的同时，还能让顾客少跑少许冤枉路。所以乔莎莎昨天‘谋定’了一下午才成就了今早的‘后动’，果蔬品类直接增加了三分之一——你的摊位上货品更全，就意味着你更能满足人们的各种此方面的日常饮食需求，因而也更具趋向性。
好生意的一个永远无法回避的硬性指标就是强势的趋向性。
整个小菜市场都秉着看新鲜的态度看着这对男女搞‘夫妻’摊。乔莎莎要东野承欢选：是卖水果还是卖菜。东野承欢一句“怎么都行”又把皮球踢给了乔莎莎。
乔莎莎自打从批发市场回来，情绪就更不好了。耍起了小孩子脾气，要跟他剪刀石头布。输的卖水果，赢的卖蔬菜。公平起见，三局两胜。
东野承欢对于卖什么没什么偏好，也没半点基本概念。他一直对乔莎莎长久以来的点点滴滴的照顾心存感激，此番她帮自己这么大一个忙，感激之情更是溢于言表。他三次都出了布，而且出得足够慢。乔莎莎第一把跟他撞了布，第二把就改成了剪刀，见他不变，第三把又改出石头。
一平一胜一负。乔莎莎更气。一气之下写了两个阄，一个写着果，一个写着蔬。东野承欢一时欣赏，脱口赞她字写得漂亮，无端端惹来她一道白眼。
东野承欢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如何竟变成了一只好看的刺猬。年纪轻轻一个大姑娘，莫不是竟到了更年期？还是以为我在苍原城占了她便宜，她觉着吃了哑吧亏？
这家伙抓了个果，乔莎莎看都没看就把另一个阄给随手扔掉了。同行们算是见识了一回‘西洋景’。
下一步，把姐姐我替你垫付的进货款发给我——共计六千一百五十六块六！
东野承欢的手机里只有几百块钱。钱都在银行卡里，银行卡在晶晶手上，而他手机捆绑的那张卡里只有可怜的几十块钱。
乔莎莎哼哼叽叽只好作罢，然后不情不愿进入师父的角色。女孩的心思果然猜不得，亦推敲不得。东野承欢感到无所适从，也只能等到晶晶下班之后将钱款转给她。
他明显感觉到，她这是借题发挥，她心里有事儿！
师父传授：水果怎么放是有讲究的，比如苹果，它有向阳的一面和背阴的一面、形状美观与否、个头大小、品次优劣等，所以如何摆放，如何划级，是否在某一框格里模糊分级以迎合顾客的投机取巧心理，等等这一系列考量都需要技巧来实现。
所谓行行有道，想成为一名出色的‘摊家’，其中种种可不是三天两天就可谙通熟稔的。
老师倾囊相授，若不为衣钵传承，那便是犯了师道之大忌——所谓‘徒弟出师之日便是师父的祭日’说的便是如此一个现实。
乔莎莎更恼，打心里开始恨自己不出息！另厢里，徒弟的眼中全是师父专注的神情，他就觉着——她真美！
生活，进入另一条轨道，开始启动。师父还是那只师父，徒弟如饥似渴地贪婪学着，进步着。
可怜的单身狗师父惹祸上身，天天脑子里跑野马，一片青青心原快被踢腾成炎炎戈壁；她觉得自己就要被折磨成一条疯犬，随时可能扑上去啃徒弟的那张英俊的脸。
第一天开张，东野承欢心情难免紧张，又有所期待。当他与顾客完成了第一笔交易，心情之激动，两米之外的乔莎莎看得清清楚楚，感同身受。
前路一片光明，似一脚踏入康庄大道。东野承欢正感前景美好，耳中回荡着甜甜的女声收款提示音，原来美好生活，其实就这么简单。
然后，他就被顾客给上了一课。
一身材显露游泳圈的中年妇女径直朝这边走过来。这妇女眉眼精刁，脸上遮了一层不显薄的劣质化妆品，就与脖子颜色的对比度稍微有些明显；着装上看得出出门前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就是衣着搭配上好像不怎么搭调——给人感觉有些自以为是：上身一件米黄色的卡腰半遮臀休闲女装，下身黑色紧身高弹裤（若非屁股上有裤兜，则更像打底裤。如此穿着搭配应该是出于让自己看起来显瘦等目的，不过事与愿讳，如此更能让人直观真切感受到这位妇女的蛙腰和肚腩。目判更像一只营养不良的直立行走的青蛙；或者又像减了肥的米其林。
东野承欢被这妇女莫测的眼神盯得稍有些不自在，一旁的乔莎莎留意那眼神就有些反感。
“帅哥，这西红柿怎么卖”上面有标价牌，但这妇女并不在意地问。
与超市不同，如此询价其实也符合菜市场的灵活性，也属正常。“两块五一斤”东野承欢运用职业性微笑对其点头说。
“卖这么贵！别人两块就你两块五，满市场也没这个价”这妇女殷红如血的嘴唇开合着，有沫星儿溅到西红柿堆上。东野承欢胃里感到不怎么舒服。她扒来扒去挑拣着，一边报怨摊主挣钱苛刻。
老师还没教过如何做这种题目，东野承欢脑子里不知如何应对，吞吞吐吐不知道该何言以对，扭头见乔莎莎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脸就开始燥热。
“姐姐，一共二斤六两，六块五”东野承欢读了电子称上的数字，系上塑料袋口递了过去。
“小兄弟，做生意可别这么狠啊！别人家才两块你两块五！”妇女嗓门并不高，但声调不低，周近摊主目光多被吸引了过来，似乎这边‘风景’独好。
同时东野承欢也还能看得出，这妇女显然也是顾客中的老油子——不是应茬子韭菜。
“大姐，市场都……”东野承欢正欲分辨，‘这价’两个字还没跑出嘴唇就被噎死在了牙缝里。顾客却不乐意了，“叫谁大姐呢！眼大散光啊！别人家两块，二斤六两五块二，去一两皮（指塑料袋二斤半，五块钱哪里不是！”
话说到此处，顾客已经从挎包里拿出一叠纸币，在红红绿绿中翻找了几下，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紫色钞票丢到西红柿堆上，提着袋子就走。嘴里仍不依不饶：“这么大的人了连个话也不会说，什么眼神！你妈才是大姐！……”
眼看着这位买菜大姐成功转移了视线，多半上一单赚的钱又在这一单给拐了回去，东野承欢一筹莫展，心里不免发急，却干张嘴说不出话来。
徒弟被人欺负了，做师父的岂能坐视不管。乔莎莎温声叫住这妇女，先赔了个不是稳住她欲去的脚步，奉上几顶不显高的高帽。
女人乐意了，留步准备再买一两样蔬菜。
乔莎莎趁此解释说：“这是我弟弟，大学刚毕业，上学上傻了，两眼近视好几百度，有眼也不识金香玉，姐姐莫跟小孩子家一般见识”转过脸横了他一眼，心里一时说不出的舒坦，又说：“这小子今天闲着没事过来给我帮忙，说话不讨人喜欢，姐姐别介意”
说着又夸女人皮肤保养得好，问她用的什么护肤品，给妹妹介绍介绍云云。
那妇人有些飘飘悠悠，自感出水芙蕖，不自觉手上又多挑了两样蔬菜。付钱时这妇女只象征性还了几句价，乔莎莎又恭维她在家掌握经济大权，然后就见她从包里各色钞票中抽出一张红票，乔莎莎接过说：“妹妹什么时候才能过上有钱人的生活啊”言下的意思，姐姐你真有钱。
女人从摊主眼里看出慕色，心里就得意，然后就听摊主大吐苦水：“姐姐你不知道，如今菜摊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利薄得像纸，起早贪黑的，这西红柿进价就要两块三”
这女顾客又不傻，说了这许多，丫头你甜嘴皮儿绕来绕去，后面才是重点。无奈高帽戴在了头上，只怕便宜是占不着了。于是大大方方叫她把那一块五也给一同扣了吧，说做点小本生意也不容易，起早贪黑的……
说来，世事常无奈，总教人舍鱼取熊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