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老成家的一二三四五……（1 / 1）
党家堡（pu是一个位于燕山山南余脉，西开口的山沟，葫芦型，一进村口不远就是成功家所在的小庄，是第一生产队，一百来口人，房子都在一起，靠着山坐北朝南。房子高高低低，歪歪扭扭，远处看着特别不舒服。有风水先生看了就问：“你们队是不是心特别不齐，天天狗屁倒灶的事特别多？”说的好准，在场的村里人无言以对。风水有时候挺准的，别不信。
再往里经过一个卡口，空间立马变大，并排着好几条沟，沟口就是里庄的主要居住点，二队三队都在这，再加上散居的四队，党家堡大队就全了。这三个队四百口人，全大队一共五百多一点，恰好跟一个标准的日军大队一样，你说巧不巧？
成功家在这个沟里生活了最少六代了，反正他爸就知道六辈，再往上也不知道。
成功的爷爷那辈哥们五个，姑奶奶有几个他没问过，反正就小时候见到过最小的姑奶奶，也没啥印象。
解放前，二爷爷死的早，也没后人，三爷爷当了地下党，东躲西藏，成天见不到人，五爷爷年纪最小，老幺有优待自古如此。所以一家老小的生计全靠在大爷爷和排行老四的成功爷爷身上了。
老哥俩租了村里地主老张家的地，种点玉米，地瓜，黄豆，爬豆，高粱，小米，黍子，反正面积不大，种的品种到挺多。这是农民朴素的智慧：不管是好旱还是涝，总能收一样，不至于颗粒无收。这种种田方式在他们那延续至今，成功他爸六十多了，一亩多地还要玉米红薯小米都要种。
成功爷爷不但要租地，还要在山上开几块荒地种点萝卜当菜，至于为啥不种白菜，因为地不好，不平，长不了好白菜。所以过去人们吃的更多的是萝卜，而且是叶子和块根都当菜吃。就这样兄弟俩起早贪黑的干，勉强让全家老小能吃个半饱，把小几个都拉扯成人。
你问太爷怎么不养家，不好意思，太爷据说小时候是个富少爷，大一点家道中落，长大了成了一个办席的厨子，一辈子就没摸过锄头。那可是光绪民国时期，老子要儿子养，荒不荒唐？
没法，谁让那是老爸，照样得好吃好喝伺候。所以成功大爷爷和爷爷都去世的早，一个六十七，一个六十八，在那个年代倒也不算太小，可他三爷爷五爷爷都活到了八十八，都是老死的，不怕比，一比心里忒憋气，都是累死的。
解放前，成功爷爷帮着三哥和五弟都成了家，娶了媳妇，解放前夕自己最后才成了家。正好解放了，老百姓分房子，那哥四个分到了里村的房子，他爷爷自家去了外村的一个地主的牛棚安家落户。别人感觉他吃亏，他自己不觉得，还是那句话，老实人奉献习惯了，别人觉得心安理得，他自己也觉得理所当然。
当然他奶奶也是老好人，家里有点好吃的就给侄男个女或者村里的晚辈吃，那时候穷啊，给了谁不接着，不接着就是傻子。成功他爸哥几个却经常饿得嗷嗷叫，营养不良。他爷爷能干，粮食全家肯定够吃，架不住两口子攒不住啊。
六十年代，成功他爸几岁的时候，家里在牛棚的草屋上盖了三间大瓦房，倒不是在全国困难的时候他家发了财，而是中日民间正常化之后，小rb就开始进口当地的板栗，政府一毛五一斤收，三块钱一斤卖给rb人，外汇全部到中央，县里毛都剩不下，村里人每年每家能分二百块钱，那时候可是一大笔钱。
再加上村里有个老金矿，六十年代大炼钢铁，村里组织人挖，挖出五十辆解放车的矿石卖到了东北，钱一部分上交国家，一部分按人头分，又是一大笔钱，金子到啥时候都是值钱的。就这样，在六十年代，村里好多人家都草屋变瓦房。只能说是运气使然。
盖了房，钱没了，还得种地，加上板栗出口，挣得公分勉强混个温饱，为啥不如解放前了呢？人多了呗，解放前，一个小队二三十口人，到了七十年代增加了五倍，地还是那么多，亩产还是那么多，去了地租，解放前还是比解放后人均要多，粮食自然不够吃啊。
成功他爸上初中每天要走三十里路，饿得实在撑不下去，十三四就回来种地，之后十七去当兵，在王屋山挖了三年防空洞，落下一身风湿病，自卫反击战开始前退役回了家，这兵当的，一言难尽。
成功他姥姥家也不遑多让，姥爷哥四个，他姥爷是老大，太姥爷是个民间绅士，四处做小买卖，卖个瓜枣杏梨，花椒棉线之类的，反正一天到晚不着家，挣了钱也不给家里，孩子老婆饿不死就行。太姥姥是个傻子，他姥爷没法，十四岁就开始领着弟妹挑家过日子，有多苦就不说了，就说改开前他带头盖了八处瓦房，你就知道那得多么不容易。没有个好爹就得受苦，真理。
成功他妈姐妹七个，就一个舅舅，再穷，独生子也是享福的命，有活那就是姐几个的，儿子不能上手的。家里姐妹多，对外就得态度强硬，不然在农村就得挨欺负。所以成功妈的脾气硬到天际，一言不合就动刀，三句不合就骂娘。对哥俩的教育方式就是：两句命令叫一顿打，一顿不够再加一顿。成功他爸别看当过兵，娘胎里带来的老实气，遇事憋不出一句话，成天就知道干干干。这样两口子在一起，大家自行脑补。
她妈觉得她奶奶是烂好人，他奶奶觉得她妈忒不会来事，其实老大别说老二，反正就是看不对眼，所以新房子一盖好就分家了。奶奶和大伯单过，说一句，他大伯是个光棍，脑袋不是太好使，但也不是傻，就是事情赶到一起，就把婚事耽误了。至亲又不给力，之后就一直单过，直到得了肠癌，才接到新房子那边，手术没多久人就没了。一辈子就是很牛一样干活，吃没吃到好的，穿没穿到好的，消失的就像一棵野草，除了每年成功和老爸给大伯上上坟，世间没人记得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
不要做烂好人，不要做烂好人，不要做烂好人！
成功兄弟俩，弟弟八九年六岁，还有一年半才能上幼儿园，因为条件有限，村里的孩子只能七岁上幼儿园，八岁再上一年级。成功前世不喜欢带着弟弟玩，每个男孩子都喜欢大哥带小弟，所以他成天找比他大的孩子玩，弟弟也因为这个哭过，慢慢的也就不找他了，同龄的又少，他就天天自己玩。一个铁桶，一块泥巴，一段小河沟自己就能玩一天。
成功弟弟叫成爽，大脑发育的有点晚，小时候憨憨的，认知比较慢。成功三岁就能数到一百了，成爽五岁了还数不过来二十。成功上学前就能写标准的汉字，成爽到他哥穿越之前，一笔字也像狗爬。
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发育早未必是好事，发育晚也未必是坏事。等到成爽上学后，虽然字写的特难看，可学习成绩是越来越好。举一反三，罗辑思维能力特别强，初中开始不管是生活还是学习都特别有规划，特别自律，根本不需要家人和老师管。考大学，考公务员，顺风顺水，一气呵成。
反观成功，性格上明显遗传了老成家烂好人的缺陷，遇事不决，没有主见，浑浑噩噩的也没有个追求。虽然成绩一直不差，但到了高中也就泯于众人了。那时高考还挺难，结果一分之差名落孙山。以后就是进厂打工，漂泊不定。
其实吧，也不能怪成功，遗传的性格很难改变的，而且九岁这年碰上这么一件糟心事，真的受了极大的惊吓，留下了后遗症，长大后之所以畏畏缩缩，甚至长期抑郁想死，跟这次受到的惊吓有直接关系。只是那时候没人懂得这里面的关系，成功也是在跟抑郁症做斗争的过程中慢慢想到的。
抑郁症很可怕，小孩子受到惊吓更可怕，希望做父母亲的读者一定要注意这一点，引以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