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春天是个播种的季节(1 / 1)
周末短的就像很多写手的更新,感觉还没睁开眼就完了。山村的生活平静而重复,邻里之间的勾心斗角、闲言碎语、鸡毛蒜皮跟小孩子毫无关系,大人们的喜乐悲欢,社会的跌宕起伏,影响不了小学生们上学的热情。成功更是如此,前世看透了这些愚民的浅薄,别看现在打的你死我活,多年以后照样一起跳广场舞,他如果也代入自己情感,那这辈子肯定又输了。
上了几天平淡又吵闹的课程,重复练习加减乘除,多年过去再使用吸水钢笔,倒是感觉挺新奇。栽的树苗活了,每个人都分配了一棵,轮流值班浇水,要是忘了咋办?忘了就忘了呗,一天不浇它又死不了。老师们忙的飞起,哪有功夫看着这个。
天热了,风沙大了,发生了一件早已遗忘在成功记忆里的小事。星期四早上,三大爷早早来到校门口,门也不开,拿了把椅子做起了门神。成功到的时候也没反应过来是啥事,跟着别人直直的往里就走。大爷手一伸:“站好别动,你们几个早上洗脸了没?”几个人都没反应过来,成功倒是有点恍然,好像有过这么一回事。赶紧回答:“老师,我今天洗了。”那几位也较忙跟着点头,嘴里嗯嗯着:“我也洗了,我也洗了。”
成功前世小的时候,特别不爱洗脸,尤其是脖子,经常黑的像轮胎,每次成妈抓着他的头发给他洗脖子,他都发出嗷嗷的杀猪叫。洗脚也是,天天光脚穿鞋疯玩,一天不洗就黑的要命,到了晚上都是爹妈看着洗,没一次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这时候农村孩子少有爱干净的,好多家里连肥皂都没有,洗脸得用洗衣服的那种大肥皂,一不小心进了眼睛,就得疼半天。如果用清水,那洗脖子想洗干净太难了,所以不管男女,个个都是小黑球。父母细心点的,每天早上还给洗洗,大部分都是实在看不过去再给洗。每个孩子的领子袖口都是油亮油亮的,简直可以当镜子照。成功还有个先天性的毛病,一激动就流哈喇子,所以胸口也是油光锃亮的,这毛病没治,几十年后都那样。
重生后,成功思想是成熟的,虽然因为怕感冒咳嗽不敢洗澡,但每天洗脸洗脚是必须的,就因为这个,父母还夸奖了他,认为自己的大儿子懂事了。成功虽然有点心虚,但也愉快的笑纳,并以此胁迫成爽每天也要讲究卫生。弟弟是没有发言权的,哥哥的指示落实的很彻底。周末的时候脏衣服让成妈洗了,虽然底子洗不掉,看起来但也不难看。所以此时成功底气十足,百分百确定不会挨批。果然,大爷揪着衣领裤脚看了看,就放了他一个人进了门。至于那几个,大爷一指墙外边的小河:“洗干净再进来,不然就回家让你们爸妈洗,要是还洗不干净,今天就别来了,以后不洗干净也别来了。”
几个人屁都不敢放,灰溜溜的下到河边,互相帮助着洗脖子洗脚。旁边洗衣服的大婶们可劲的嘲笑,不过没啥杀伤力,个个脸皮厚着呢。不过春天水太凉,又互相使坏,捧起一捧水,就往脖领子里一道,直接凉的被洗那个叫起来,凄惨之极。
成功把书包放到课桌上,回身来到教室门口的台阶上坐下看热闹,旁边已经有几个人了,大部分都是女生,大家挨个猜来的同学里哪个没洗脸。没一会,河边就被孩子们挤满了,人一多,就事多,又调皮孩子拿大婶们洗好的衣服擦脚,被追着骂没娘养的。有偷偷到上游撒尿,被得住一顿暴打。总之乱成一团。要想管好一群皮猴子,那是相当的有难度。
洗的再慢也有洗完的时候,三大爷也没强求都洗的干干净净,那比登天还难。主要是要给这些人一点教训。陆陆续续的,都跑进了教室准备上课,点名的时候差了成春二哥没来。三大爷脸刷就落了下来,也不说上课,就那么坐在讲台上。没一会儿,成春哐当哐当的跑来了,能见到眼屎还没擦,脸肯定是没洗的。他刚要打报告进屋,三大爷站起来走到门口,问他:“又睡过了吧,洗脸了没?”成春也不撒谎:“没洗,睡过头了。”还没说完,一只劳保鞋就到了眼皮底下,电光火石间,鞋底就踹到了成春的肚子上,把他直接踹到了台阶底下,足有两米多远。“滚回去洗脸,今天不用来了,明天要是再迟到,打不死你!”
成春麻溜的爬起来,转身就跑了,边跑边回答:“好嘞,明天我肯定早点来。”出了门一拐弯就没影了。
教室里鸦雀无声,一双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的全是两个字——佩服。那一脚踹身上,那得多疼啊。成春嘛事没有,竟然没哭,绝对是条汉子,长大了肯定有出息。
小插曲过后,正常上课,也不用觉得奇怪,学生被揍回家是常规操作。有的直接就辍学不上了,也都正常。像那种三百六十五天迟到三百天,学习还倒数第一的,回家种地也比上学有前途。
春天是草木萌芽的季节,万物生长争夺着有限的水和热。学生就像树苗,有的直直的向上长,顺风顺水的成材;有的一开始就长歪了,虽然成不了材,但却可能成为一个盆景;有的占尽了天时地利,没准就被狗啃了一口,直接夭折。所以不用为他们上不上学担心,这个时代,怎么都饿不死,到老了一个个的都活的有滋有味。
到了周末,休息一天半,恰好周五晚上上了一场小雨,周六也是阴沉沉的,到家了成妈就催促赶紧吃饭,下午要抓紧时间种地。
成功二话不说,飞快的吃完饭,换上成爸的破衣服就出发了。衣服忒長,袖子裤腿都挽的老高,用别针别着,裤腰上系着麻绳,勒得老紧。皮带?那是什么东西,成功表示没听说过。
今天先种谷子,也就是小米,顺便种点黄豆。成功背着两样种子,成爽提着一个撒化肥用的尿盆,成爸扛着镐——种完平地他还要和大伯去山地种爬豆和芝麻。成妈背着几十斤二铵,汇合了大伯和奶奶就去了村口的一块平地。
这个年代,种地是一年中第二重要的事,第一重要的事是秋天收板栗。党家堡所在地区是板栗主产区,那时全中国出口到rb的板栗只有这一片才行。这里有历史渊源。当年rb占领了这里十三年,一代小rb喜欢吃这里的板栗,战后这些rb兵大部分都回国了,等到六十年代,中日民间开始来往,那些rb兵就立刻联系进口这里的板栗,在rb国内卖糖炒栗子。
由于品质问题,rb人只要三个乡的栗子,所以出口任务很重。由于板栗的价格不错,政府就设立了农业特产税,过去这里粮食不够吃,都要国家救济细粮。结果六十年代农业特产税一出,就成了家庭的沉重负担。所以秋天收栗子比种庄稼还要重要,因为涉及到了白花花的票子。
到了地头,大伯用带来的耙子把地里的杂物划拉到一边点着,让弟弟看着火,其他人就忙开了。成爸和大伯拉豁子,大伯在前边拉,成爸猫着腰在后边推,拉出的陇沟又深又直。这个成功十三岁长高之前做不来,豁子是全松木的,比成功都重,他现在根本拉不动。奶奶跟着撒种,小米种的时候靠甩,技术活,成妈不行,掌握不好火候。于是她就跟着撒二铵,不用尿素,尿素是追肥用的,而且太贵了,用不起。成功在最后边,双脚踢踏着埋陇。小米不能埋太深,比较适合小孩子。
成功还有身体记忆,奋力的埋着,一会儿布鞋里就全是土。虽然已经很注意了,但回头看看鞋印,还是七扭八拐的不直溜。要是在生产队那会干这样,小孩子也得挨骂。现在自己家就无所谓了。
四分地,花了一个来小时种完,转移阵地趟河到了对面,这里有三分地,属于阴坡,打算种点黄豆,阳光不足,玉米长不好。这次成功点种,埋陇太累了。隔一尺半放四五个黄豆粒,这可都是自己家留得种,一粒粒挑出来的,特别爆满,装在特制的小挎兜里,感觉特别有分量。成功猫着腰艰难的往前走,偶尔有的豆子脱离集体还要捡回来放到一起,最后再踩一脚才算完事。种豆子更快,半个小时就种完了。小哥俩跟着奶奶带着剩下的种子回家,成妈去地边种点扁豆角和南瓜,成爸他们继续上山干活。
沿着山脚下的小路,奶奶摇摇晃晃的在前边走,哥俩在后边跟着,道路两旁高大的板栗树树影婆娑,桃李杏梨花都开败了,它才刚刚起叶包,遮不住夕阳的眼。
三个人渐渐消失在了下坡,一阵风吹来,地边梨树枯黄的花瓣随风而起,又缓缓的落在了刚种好的的沟陇里,宛如点缀了一排排白色的星星,还不时的翻身眨眨眼。
春种一粒粟,秋收一把谷。有付出才有收获,不劳而获的,那是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