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高中开学前好几天,扛着行李和行止一起做火车到了县城一中的教室宿舍。原来以为怹们在县城过得什么好日子,上了二楼,楼道两侧都是煤气炉灶、各式各样的柜子,各式各样的锅,顺着窄窄的过道,往里走,行止见人打招呼都是某某老师。进了214的门,迎面是个柜子,上面有几个挂钩,下边像是柜子。进来对面是窗户,窗下是一张课桌,一边一张床,把行李放在空床上。行止指着床尾的柜子,“我这边是碗柜,”一边说一边打开,“里边都是吃的东西,下边是米面,中间放菜,上面放盘子碗。你那边是衣柜,你一会儿收拾一下。”回身看,进门的那面墙是上面书架,下面是柜子。靠着行止的床那边放了一张方桌。“行止,我住在这里,别人不说说什么吧?”“你放心,我爸和学校说好了,等我毕业了再收回这间房。这楼里的老师很好的。”“你爸到市一中教学,你咋不去呢?”行止一边帮他铺床一边说:“我都在这上了三年了,不想再重新适应了。”包兴来直起腰:“不是因为我吧?”“你想多了,不是。”包兴来没说话,一上高中,同学和老师都换了,在这里和在市里都一样,都要重新适应,行止一定没说实话,他只“嗯”了一声。
“兴来,咱俩把钱放在一起花吧?”包兴来掏出来的时候他爸给的钱,十张十块的,两张一块的。行止拿了四张十块的,“剩下的你先收起来,不够再说。”两个人下楼骑上自行车,包兴来骑在后座上被行止带着出学校门,往南过了两条街进了一个菜市场,买了几个西红柿,几颗大葱,一把小白菜。回来以后再下楼打了两暖壶开水,行止说:“还没有正式开学,就补习班在上课,食堂做饭少,咱们早点去打饭吧。”到了食堂门口的小屋,行止把刚才的那二十块钱拿出来换成了饭票,“这就是饭票啊,红红绿绿的塑料片做的呀。”“对呀,以前还是硬塑料片的呢,现在换成软的了,比原来的结实了。”用这些塑料钱买了一个炒西葫芦,一个豆角炒肉,1个馒头。回到教师宿舍二楼,行止,洗西红柿洗白菜,炝锅、炒西红柿,加办暖壶水,下挂面,下菜叶,打鸡蛋。包兴来看着行止熟练的动作觉得很神奇,他竟然会做饭!半盆挂面汤端上方桌,“兴来,柜子里的碗筷拿出来盛饭了。”看着包兴来楞楞的样子,行止笑了,“你学会了吧?以后你做汤,我去打饭。”包兴来:“不行不行,没学会!”对面坐下来吃饭,“行止,真香!”“炝锅、加水、下面、加盐,就好了,你也会。晚上我再教你最后一遍啊。”两碗汤面、四个馒头、还有菜吃完以后,包兴来又把汤盆里剩的几口汤干了。饱啦!剩了四个馒头呢!“行止,你吃的是我的一半啊!”两人一边去水房洗碗一边说,行止说:“我从小不就这样吗?”“那我的钱比你的要多一半儿!”行止看了他一眼,“嗯,行,反正我管钱,我就自己少放点。咱自己做一部分饭,能省不少钱呢。”
吃了饭行止带着他算是转了一下校园,教学楼,厕所,水房,学生宿舍楼,中间是操场。是个4米跑道的标准操场。最里面水房的角落进去就是教室宿舍了。“行止,那些宿舍楼和这个怎么不一样?”“那些事单元房,就是单独的家里有几间房,客厅、厨房、厕所都是独立的,我三叔、四叔、七叔就前面的几栋楼上。”包兴来很不理解的问:“那好房子怎么没有你家的?”行止说:“我妈是农村户口,以前分不上房。说是以后能买了。”
晚饭依然是打饭回来再做汤,饭后两人看高一的课本。“兴成你不用交书费了,课本都是全的。你别忘了啊,要是不换新书,都不用买。我估计都已经给你安排宿舍了,你和老师说清楚了,你是走读生,别白交了住宿费。”“知道了。”正说着话,恍惚的听见有人喊行止。行止打开窗子向对面的窗户喊“四叔!”包兴来知道是那家老四,是个教物理的老师。“啥时候来的?过来吃饭!”“四叔,我吃完了!”
没一会儿,响起了敲门声,那老四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子一起进来,包兴来叫“那老师”,“和小时候长的可真不一样了,怎么这么壮啊!行止,看看人家,你也多吃点!还有你,听见了吗?”回手扒拉了一把那个十来岁的小子。行止给他介绍:“他叫那厚泽,小名儿叫辛夷,比乌金大一岁。”那老四打开碗柜,“你爸没少给你囤东西啊,鸡蛋,大米,怎么这么多挂面啊!这东西吃几顿就腻了,以后我买面条给你俩带过来。平时不管你们,周末到我家吃。”回过身,冲着包兴来说:“你在我班里呢啊!好好学习啊,别看你比我辈儿大,不好好学,我可照样打!”“四叔,不是说我不在你班里吗?”行止说。“你俩不在一个班,也不在一个老师组,这样你们回来复习,等于学了两个老师的方法。兴来在一班,你在四班。”
开学以后包兴来对行止说:“你别搭理门延飞啊!”行止满脸的不理解,看来他还不知道,“我看她坐的离你不远,反正你少搭理她。”行止说,“也不用多,也不用少,就正常交往呗。咱俩每天上课去,下课走,和别的同学也说不上几句话。”
这里的老师讲课的水平比初中的老师厉害多了,讲的也快。包兴来觉得自己跟的有点吃力,每天下课都好好的复习,不会的和行止一起研究。每天上课、下课、打饭、做饭、复习,两个人象亲兄弟一样,其实,自从两个哥哥结婚以后每年也说不上几句话,从感情上真的不如行止亲。
十月一放三天假,3号下午上完了两节课,和那家的人一起骑自行车回家,大家都要回家帮忙收秋,主要是掰棒子。
进了村,各自打听自己家在那块地里干活,直接就进地里了。包兴来他爸先用镰刀把高高的玉米秸秆割倒,她妈把玉米棒子掰下来放成堆,在用呢龙袋子装上,用绳子系紧封好口。到地里的时候他爸正在往地头扛整袋子的玉米棒子。想接过老爸肩上的袋子,老爸说:“你往回推吧。”“我先抗,都抗完了,我往回推,你再和我妈一起掰。”猫腰,双手抓住袋子的一头,一个巧劲儿往上一提向后一甩,袋子轻松上了肩膀,小跑着往地头跑。扛完的差不多了,横着把袋子放上独轮推车,一次推6袋,往返1来次,这块地就大功告成了,明天再去另一块地,留着爸妈在地里收尾。包兴来往那家的地里跑,那家有五口人的地,主要劳力就行止他妈章燕平一个人。春天还能互相帮忙,一到秋收,谁家都是自己顾不过来自己的,收晚了又怕丢。所以他家的秋收都靠着县城上班的人周末和假期回来帮忙。
跑的太快了,到了岸河边发现自己跑过了。折返回来,看见他家老二和老四,也就是化学那老师和物理那老师,他俩正抬着口袋往外走呢!包兴来“蹬蹬蹬”跑过去,到了两个老师的跟前,猫腰拍拍肩膀“给我!”“不行不行,这口袋太大了,把你压坏喽!”化学那中微老师连忙说道。“没事,我都抗半天了。”伸手抓住,腰和胳膊一转,口袋已经到了他的肩膀上,小跑着放到地头。再次回来的时候,那家已经重新做了安排,让他和行止用双轮车往家推。包兴来和行止抬了一个口袋出来,乌金蹦蹦哒哒的跟在后边。
晚上,一边整理玉米棒子,他爸问他:“八十块钱能吃饱不?”包兴来:“吃的挺好的。我和行止在食堂打一部分,再自己做一部分,吃了行止家里很多东西。”他妈嘟囔着说:“胖门儿每个月一百二还吃不饱呢。”
这两天累的腰酸腿疼的,3号下午返校的时候,这腿都不是自己的了,酸疼酸疼的。上五谷梁的时候,实在蹬不动车了,两个人走路推着自行车上的梁,到了学校,俩人倒头就睡了,要不是一大早就有敲门声,两个人都还睡着。没想到的是,包兴来的爸妈都来了。天呐,一袋子棒子面、一袋子土豆、半袋子小米、一捆挂面。“家里这么忙,你们怎么来了?”包兴来对他爸妈说。行止让他们坐在方桌边上的凳子上,想着倒水,晃晃暖壶没有水了。“行止,你快别忙了,姆们这就走。家里没啥好东西,你们先吃着,过些天我给你们送白菜来。”在包兴来的记忆里,她妈这应该是第一次来县城。
学习虽然紧张,好在前面坐着的是白素云,在那些小时候上幼儿园,练习过舞蹈的县城女孩堆里不算出众,中等身材,中等长相,白白的脸上有这个地方农村女孩特有的红,尤其是十月一放假回来,红的更明显了。可是她眉目清秀,皮肤细腻,脸上没有青春痘,一个都没有,干干净净,嘴唇总是润润的,不爱说话,老实巴交,学习嘛,文科挺好的。要不是谎称自己近视了,那老师是绝对不会把他这个大个子调到第四桌的。为了坐在白素云的后面,疏通同学欺骗老师,密谋了两个星期终于实现的愿望,让他兴奋而踏实。语文、历史这两科只要是有不会的就推推前面的椅子,白素云就回头,悄声的给他说题。以至于高一结束选文理科的时候,有那么一刻,他有点犹豫、有点动摇。
放假回家的路上,“行止我觉得我有点喜欢韩梅。”“韩梅是谁?韩梅梅?英语书里的人啊?”“什么英语书啊?下学期,我告诉你是谁,她选的文科。”行止问:“你俩好了?”“没有,你想哪去了?我就是觉得在她身边呆着挺舒服挺踏实的,我就是挺喜欢她的。”“你俩要是没好呢,就先这样吧,等上了大学再说吧。”“行止,你倒是挺懂这个啊!你喜欢谁?”行止说:“我谁也不会喜欢谁的,我这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我就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就得了。”包兴来刹住车闸,“为啥?!”行止在后边说:“不会幸福的,就不害人害己了。咱换个话题吧!”包兴来有点郁闷,这两年他明白了两个哥哥为啥猴急的要结婚。如果不是上学,估计自己已经着急了。找个女孩多好啊,行止这是怎么了。
到了八月份就被三神仙拉着上山起蘑菇,一路上三神仙不断的打听另外三人学校里都有哪些女同学。也不知是不是偶遇,反正就碰见了三丫头门延飞和李和才家的老二李红艳。在俊青山的山腰上跑了一个上午,一人一背篓子破松蘑,这蘑菇滑不溜秋的不太好吃。因为三神仙要去里头找黑锅底蘑菇,往山里走了很远的路,光溜腿了,啥也没找着。都下午了才往回返,饥肠辘辘,抄近路顺着水泥厂的墙外想赶紧回家。
这一段路很挺宽敞的,水泥厂修墙的时候把这一段山体铲的挺平整,两三个人并排走着并不很挤。虽然一路下坡,只是没有遮挡,太阳赤裸裸直截了当毫不避讳的在天上暴晒着,又饿又累的几个人被晒得蔫蔫的,没人想说话。拐过前面的墙角就有树荫了,很默契的加快了脚步,坡变得有点陡,刷啦刺溜的到了拐角处,脚下一用劲儿来个刹车,就拐进了树荫路。包兴来和三神仙、行止的第一个刹车之后,靠着惯性往前冲了两三步就迎来了第二个刹车。没来及反应呢,后面的大胖门儿和门延飞直接就撞了上来。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几个少男,被撞了一下倒是放应了过来,“刺溜刺溜”飞一样的消失在了旁边的松树林里。
一口气跑到了岸河边儿,放下背篓子,蹲在河边洗了把脸。三神仙问:“为什么我们紧张的像坏人?!”大胖门儿一把水,撩起来,几个人都被撩了一脑袋水,“对呀,三神仙,你终于说到点子上啦!”几个人都狂笑了起来,包兴来看着一向闷闷的行止也笑了,说:“哎,你们说,内事儿还能站着从后边干啊?”三神仙轻蔑的推了一把包兴来,“你他妈真傻瓜,从后边干算什么?!”“你干过呀?”几个人迅速围过来。三神仙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没有,听我二哥说的。”“哎呀~还以为你干过了呢!”大胖门儿懊恼的推了一把三神仙,“哎,咱四个说好了啊,谁干过了都要说啊。不能吃独食儿!”包兴来忽然拍着大腿站了起来:“坏了!谁看见门延飞她们了?”大家都光顾着跑了,谁也没看见啊。行止说:“估计从别的路走了吧,女孩儿还怎么和咱一起走啊?”包兴来:“这不是关键。你没看见那狗男女是谁啊?”那行止傻乎乎的说:“没敢看。”包兴来看三神仙和胖门儿,也都摇头说没看清啊。包兴来说:“那是他妈的梦生子和老疙瘩媳妇儿!”眼见着三神仙的脸由惊转喜,再转到兴奋:“这样啊!啊?那,那,那这事儿就太他妈的寸啦。”随后又严肃了起来,“那,这丫头可就难办了!”包兴来看看行止,行止问:“你看清楚啦?”“当然了,特清楚,他俩我能不认识吗,天天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三神仙撇着嘴一边摇头一边坏笑着说:“我的天啊,亲眼看见自己亲爹搞破鞋。哎呀呀,没法活啦!”包兴来说:“以后咋办?”胖门儿说:“见面躲着点儿吧,别和她们一起活动了呗。”包兴来则说:“越是躲着她不越难过啊?”说着话看着行止,行止说:“能躲就躲,躲不了也就可以的躲,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吧。估计她也不会多出来玩儿了,村在学校她上文科,和咱有也点距离。”三神仙讪讪的问:“兴来,你挺关心她啊?啥情况?你喜欢大洋马?”“滚!”包兴来不想理三神仙在这个茬儿,心里想着喜欢行止的女孩儿在怎么也不应该受这个罪啊。再一想,也好,省的她惦记行止。
“被这么一惊,都忘了饿了,现在这会儿饿劲上来了,赶紧回家吧!”胖门儿歪着肩膀,耷拉着脑袋继续说:“这破蘑菇,三神仙你背回家吧,我不要了。死沉死沉的!”行止则说,“三神仙,明天你来我家一趟吧。胖门儿听说农校有教种蘑菇的,我四爷爷回来,让他和说说。”三神仙说:“蘑菇还能种?你四爷不是在师专教学吗?怎么还教种蘑菇?”包兴来:“四奶奶在农校做会计呢。你不是不想放牛吗?”“好咧,要是能种出蘑菇,那我可就啥都不求了!”包兴来逗他:“你也不想着娶媳妇儿才算你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