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1994年的8月底,告别了孱弱的老妈,用录取通知书买了一张19块钱的车票,包兴来到了sjz。随着一火车的同学以及送上学的家长一起下车,火车站门口,各个学校接站的排成排。他妈这的天怎么不蓝呢?灰吧突突白刺啦的,都快9月份了还热浪滚滚,什么玩意儿啊。师范大学、经贸大学、科技大学、机电学院、铁道学院,各找各的地方,警校可能是人数少吧,转了几圈,一个破角落里找到了,这帮孙子是在这儿躲阴凉儿呢。
开学没几天就军训,一直到十月一放假搞完了仪式,累的要死要活的,本来想回家的,谁知道破火车票这么不好买。在学校呆着吧,和几个没回家的同学在宿舍打了两天牌,陪同宿舍的唐山的同学,去师大找了他的女同学。一进师大,我操,花花绿绿的都他妈是女生,真好看。一下子想起来上了东北大学中文系的韩梅,想起她肉肉的小脸儿,粉嘟嘟的小嘴唇儿,大大的眼睛,干干净净的眼神儿,忽然对这些的莺莺燕燕失去了兴致。听说身上这身警服挺吸引女生,转一圈下来感觉可能是吧,有些女生也挺不客气,直勾勾的看。
来暖气的这天刚好是周末,在宿舍里穿着大背心一,围着桌子打牌。一上午了,每个人的脸上都贴满了纸条。响起了敲门声,sjz郊县的同学使劲摔着牌,甩着浓重的方言:“我操,进就进呗,咋还敲上门了,哪个狗操的?”“hd的同学用比较相似的口音说:“你他妈耍诈,你少了一张牌!”几个人正在吵吵呢,背床坐的包兴来带着一脸的纸条站了起来,“老包,沾不沾啊,站起来你也不沾!出牌!”包兴来楞了一下儿,扔下牌,扯了几把脸上的纸条,“行止”,走出来,后面安静了下来。
让行止进来,给几个同学介绍,“这是我最好的哥们儿,那,那厚城!”那厚城和几个同学点头“你们好。”“哎呀,老包,我还以为是老师呐!怎么你一副被抓赌的样子呢?!吓死俺了,你大爷的!”同学们收了牌和脸上的纸条,让行止做。sjz同学问:“你是哪个学校的?”行止明显没听懂。包兴来说:“你说点普通话!”“俺这是最普通的普通话了,你们说的是方言,听不懂俺的普通话!”包兴来坐下来喝行止说:“他问你哪个学校的。”没等行止说话,他就和大家说:“清华大学,听说过吧?”一下子七嘴八舌上来了,“真的假的”、“没吹牛逼吧?”、“高才生哎,参观参观呗!”幸亏这些方言中的大部分,行止都听不懂,不过也已经搞得他不明就里了。“别理他们,他们都没见过成绩好的学生。”这几个没皮没脸的还继续问:“哥们儿,清华什么样啊,你学什么专业的,是都去北大看女生吗?”包兴来边笑边骂:“滚蛋滚蛋!”连推带搡的:“去别的宿舍先玩儿一会儿,一会儿回来啊,一起吃饭。”
包兴来想给行止倒一杯水,晃了三个暖壶都是空的。“我这有水,火车上接的。这个杯子给你。”包兴来扭头看,一个保温杯,“正愁没有保温杯呢!”坐下来,叹了口气,说:“行止,你想不想吃面?sjz有一样面特好吃,叫“ah牛肉板面”,你肯定爱吃。”行止慢条斯理的喝了口水说“行。”包兴来问:“你上学怎么样?”“不好。”“有人欺负你啦?!”那行止有喝了一口水,“你想那去了,没有。”“那是怎么回事?”“学习累,跟不上。”包兴来不屑的憋一眼行止:“说了你不会撒谎吧,说点别的吧!你最聪明了,你跟不上?”那行止两只胳膊放在桌子上,双手交叉放在一起,“真的,我可能是有点聪明,可是你知道咱考学是花了什么力气的。别人不一样,人家踢足球、打篮球、搞乐队、玩儿摄影、当学生干部,可是人家就是学习好。咱靠的是勤奋,人家凭的是才华。还有,真的就像我家人说的那样,咱英语不行,咱说的外国人听不懂,中国人不明白,我需要花大量的时间练习口语。”行止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的话,包兴来觉得很内疚,一直没有如约联系行止。“不是说成功靠的是百分之一的才华加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吗?”“我进的是极少数人才能进的学校。他们也很勤奋,不光是勤奋,还很高效,还特别有才华,来自大城市的同学基础还都特别好。我班上有几个同学,不光是英语说得特好,还会德语、法语、西班牙语。我觉得和他们的差距不在具体的学习上,差在思维上,他们的思维发达,而我的思维有残疾有缺陷。”包兴来没想到行止的压力这么大,不知道说什么好。闷头呆了一会儿,还是行止先开的口,“找你的几个同学一起吃饭吧。”包兴来忽然想起来:“我还没问你,你怎么进来的呀?”“我进不来,也不知道你住哪个宿舍,打不了电话,后来碰见你们后勤的一个老师,是我爸的学生。他把我带进来的。”
六个人吃了十碗板面十个鸡蛋,然后再这条街上溜了半条街的腿,看了哪里是师范大学,那里是经贸大学,还有几个中专。同宿舍的其他同学回去以后,跟着行止上公交车到了他八叔所在的研究所宿舍。这个房子倒是挺大,就是有点乱,书和资料到处都是,灰尘挺厚,屋里一股烟味。老八挺高兴,进门给拿吃的喝的,“你们俩住这间屋,我上午刚换了床单。”“八叔,我下午5点的火车就走了。”没等行止说完,包兴来就问“走?怎么今天就走?明天不是星期天吗?”行止看了他一眼,对着他八叔说:“学习有点紧张,我回去查资料。”坐在沙发上以后,老八说:“学习情况怎么样?”行止说:“我的思维不活跃,更不跳跃。”老八点了颗烟,慢吞吞的说:“你这么小年纪,啊,也不小了,这么年青就发现了这个重要的问题,我看你啊,有前途。”向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幽幽的说:“我们这一辈儿,十几个人,适合做科研的就俩,一个是你爸,一个是老九。你爸那时候没条件读研,他勉强上着大学,你妈在家养着我爷爷奶奶,我和老九,还有你。后来他上班以后好几年,就连你,都没花着他的工资,都供着我和老九上学了。老九呢,更适合做科研,可是他更想挣钱,老九争气,改善了咱全家人的经济条件。”抽了一颗烟很快就又点上一颗,“你八叔这辈子,充其量就是个,科研,科研民工,一辈子出不来什么成就了。学术这个事儿啊,能做到哪就做到哪,急不来的。适当的学习工作,尽情的生活,比什么都强。上大学,踢球、搞乐队、谈恋爱,这才是该干的事儿,干了这些个事儿,你的思维就不一样了。至于其他的上了研究生再说吧!”这个老八和那家其他的老师不一样。
临走的时候,老八叫行止去了房间里,包兴来只听见行止说“不要”,老八说“老九的钱能花,老八的钱不能花?这是给你的谈恋爱的基本金,不够了和我说。”出来给了他俩一人一个黑色小盒子,“传话机,上面写着号码呢,给那个号码打电话,呼叫另一个机器,你就在电话边上等着就行了。你俩用家里电话试试。”
去火车站的公交车上,行止拿出一个信封,“我用不着,你拿着,毕业挣钱了还给我。”“你给我谈恋爱用吗?我不要。”行止直接塞在他的口袋里,摁住他的手“被推辞,毕了业在还给我。你们这样穿警服出来学校不管吗?”包兴来说:“穿警服没人敢招我呀,就你这样的,单间背个包,门口还没下车呢就让人给抢了!”那行止很惊讶,“治安这么不好吗?”包兴来:“别问了,等会我送你进去。路上小心点。”
在进站口排队的时候,行止犹豫着说:“我问过了,你上了二年级就能考公安大学或者警察学院。”包兴来低头想了想,“行止,你放弃吧。你看见我的环境了吧,回宿舍就是打牌,出校门就是钓女生。那一条街,师大的姑娘,警校的汉,经贸的小痞子满地转。我就这样吧。”
回去的时候,蹲在学校墙外抽了两颗烟,呛得咳嗽了一阵子。马路对面一对男女在忘情的接吻,妈的,想起韩梅的水润润的嘴唇,又抽了一颗烟。
满大街都飞着杨花柳絮的一个周六,去东北边和几个高中同学聚会完了,和机电学院的同学坐公交车往西走。路上这家伙讲了个故事。机电学院有个哥们儿去休门街一个叫“秀秀”的理发店去理发,一进门儿就被秀秀拉到里屋的床上,吓得这哥们儿直求饶,‘我要理发!’秀秀说‘别逗了,小兄弟,谁来这地方理发呀?’第二天早上起来,秀秀给了这哥们儿一百块钱,‘小兄弟,你这第一次姐买了!’到了新华路机电学院的同学下车了,包兴来就想啊,这休门街在哪啊?和司机打听了一下,司机挺热情,告诉他怎么转车。看看今天穿的这条运动裤,这件上衣,都是在湾里庙大批发市场买的,连字母都拼错了的名牌。运动会得奖的球鞋,发黄的地方洗也洗不掉,很满意,还得多谢行止让他不要穿警服出来。火车站往东没怎么来过,下了车,昏暗的路灯下,每迈一步都带着半圈儿杨絮飞舞,就像吐出的烟圈,真美。拐进这条小小的街道,我操,这一条街,怎么这么多理发店?红红绿绿的灯光里,门口坐着坐着穿着鲜艳的女人们,灯光虽不昏暗可也看不太清她们的脸。走过了有六七家店,真的有一家叫“秀秀”的店。
“呼”深呼吸一口气,一停下来,“秀秀”门口的两个女人就招呼,“帅哥!”浑身麻酥酥的。坐在镜子前,被一个眼睫毛超级黑的姑娘摸着脖子,搞得包兴来身上一阵阵的痒,怯怯的问:“你是秀秀吗?”这姑娘一个甩手扭着屁股往外走,回头朝里面喊“秀姐!”一个脸有点往外鼓的女人出来,在镜子里端详着包兴来。这女人的眼睛和嘴之间的距离就像《围城》里说的“要害相思病”,红红的口红,黄黄的头发,除了头发有点干枯,其他也算说的过去。端详了一会儿,“跟我进来吧。”
早上第二次醒来的时候,秀秀坐在梳妆台边,一只胳膊架着另一只胳膊,吐着烟圈,眯着眼睛看着他呢。包兴来有点不知所措的找自己的衣服,秀秀开口了,“现在知道害羞了?这一宿三次,你怎么不害羞?”一边穿衣服,包兴来一边说:“姐,以后”没等包兴来说完,秀秀抢过话头:“什么他妈的以后?没有以后!你他妈的长的一表人才,又是大学生,以后学点好!我他妈的最瞧不起那些嫖的、赌的,喝大酒的!知道不?”包兴来看了一眼这个看不出年纪的女人,不知道说什么好。“走吧,姐请你吃板面。”
吃着板面,包兴来乐了,“姐,不是还有一百块钱吗?”“你他妈想让我破产啊?滚你妈蛋!”包兴来嘿嘿的乐。“你真想要啊?”包兴来乐:“没有,姐,我逗你的!”秀秀和老板喊:“再加两个鸡蛋!”小声和包兴来说:“三个鸡蛋,两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