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1)
旁边的停车带停着几辆后八轮的重车,排队等着上称。后边一辆大车想趁着前边说话的功夫逃跑,他妈的!包兴来大吼:“停车!”小跑过来指着旁边的停车带。司机讪讪打开车门,包兴来眼睛一横,吼叫:“停过去!”司机讪讪的递过来驾驶本,“别来这套啊,停过去!快点!”司机蔫蔫的回到驾驶室,把车开到了边上。包兴来继续回到刚才的车这边,包兴来打开司机递过来的驾驶证,里边多了一百块钱,心想,算你小子又眼力见,不然上称称称,你看交多少罚款。把两百块钱放进口袋里,指着司机,“超载了知道吗?”司机点头哈腰的“就这一次就这一次”。
道上川流不息,喧嚣不止,时而喇叭声尖叫,时而刹车声鬼嚎,车大灯的照射下,尘土在空气中蹦迪,像他妈的吃了摇头丸一样,焦躁、兴奋。感觉口袋有点鼓的时候,跑回车里,把钱放进警服上衣内兜里。拿了一颗烟点上,给搭档回洪涛也送了一颗烟。回洪涛用包兴来的烟对着点上,说“天快亮了,后边那几个的都过秤,咱收工吧。”包兴来说:“行”。回洪涛:“那边有个小车,怎么一直停在那儿啊?走,过去看看!”走着走着,包兴来说:“哎呀,找我的。”回洪涛说:“看着像宝马哎,你榜上富婆儿了?”“他要是个婆儿,我早就结婚了!”快到了的时候行止下车,“来,介绍一下啊,这是我搭档,回洪涛。这是我发小,行~,那厚城!”回洪涛和行止寒暄了几句,就说:“你俩先聊着,我先去看看后边。”回洪涛一走,包兴来也装不下去了,有种小时候干坏事儿被大人发现,作弊被老师发现的感觉,不,比那更窘迫。行止到没啥反应淡淡的说:“你先去工作,我在车里睡一会儿,完了在再来找我。”
心里忐忑着干完剩下的活儿,时间也差不多了,从警车里拿出自己的东西,到了行止的车上。“你先和我回队里,我先洗个澡换个衣服。”俩人换了个位置,包兴来开车。
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才觉得有点好意思和行止说话。从羊汤馆出来,行止往那边使了个眼色。小街道对面,局长正坐在那儿吃油条呐!“你怎么认识他?”“你不是让我看过照片吗?”包兴来乐着看看行止:“行止,你不脸盲了?”行止冲他嘬了下牙花子,包兴来笑,心里正打鼓呢,局长在对面喊开了:“小包,你俩在那儿弄啥鬼儿呢?”行止只好也跟着过来,“你俩都是二中队的?”包兴来说:“啊,对,局长。”“一起吃。”包兴来说:“局长,我们吃过了,你慢吃,我们走了。”局长抬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坐,坐下。”俩人坐下来,局长喝了一口豆腐脑,“你们二中队换路数了?”包兴来不明所以不知道怎么回话,局长接着说:“你让他上街给我拦辆车试试!”包兴来脸红了,没等包兴来说话,“冒充警察什么罪呀?”“局长,我,我”“还啊,对?”看着行止说:“你这长相不行,糊弄不了我呀!”行止一脸的懵,包兴来只好开玩笑,“局长,他这不张的挺精神的吗,这要穿上警服,多合格啊。”局长连看也没看他,继续吃豆腐脑,“他和他爹共用一个模样。”包兴来这才明白过来。行止说:“您好。”局长,拽了一截桌子上的卫生纸,擦了擦嘴。“高才生,去哪上班了?”行止说“还没上完学。”包兴来补充:“他要去美国留学了。”“哈哈,对,是这个气质!你爸没赶上好时候,赶上了也得是这个路子。回去给你爸带好啊!我走了。”包兴来看了行止一眼,跟上去,在局长的后半步的位置往前走,“局长,局里盖房子,我能申请吗?”“申请谁不能啊?”看了包兴来一样,“写上来吧。”“谢谢局长!”“我让你稍的话你给稍到了吗?”包兴来说:“对不起,局长,我没有。”“哈哈哈,你小子不实在!”
回家的路上,包兴来抱歉的说:“我就没想到你会来路上找我。”“我是晚上喝了咖啡睡不着,想着就连夜回来吧,就没和你提前说。”包兴来说:“用你那么大的人情,换来的就是这么一个工作,和土匪没两样。”行止没说话,包兴来继续说:“行止,我要是做了什么龌龊的事,特别怕你知道。这是事儿也一样。知道我的钱怎么来的了吧?”行止说:“不知道,太远了,我看不清。”包兴来感觉背后有四个大字“坦白交代”。“要是严格按照规定,几乎所有的大车都得罚款,给我们塞点,心情好的话就让他过去了。一个夜班下来少则几百,多了一两千。在我们队里,提拔谁,谁都不走。到了夜班谁也不换班,都爱上夜班。一个月1个左右的夜班,不少钱。”行止“嗯”了一声,“回你家,睡醒了再说吧,困!”整的包兴来心里七上八下的。
醒来拿起bp机,已经3点了,蹭一下子做起来,要开庭了!终于等到这一天!西屋没人了,出来,看见行止在菜园子里摘菜呢。“西红柿都熟大了,黄瓜豆角老了。”“我也不怎么在家吃饭,没时间弄这些。”行止直起腰,“你找个袋子给三神仙他哥带过去,在他店里吃火锅,胖门儿也该下火车了。”包兴来开的很慢,一边开车一边看行止,行止没啥特别。过了岸河,靠边停下来。“行止,说好了睡醒了再说,你不说我心里不踏实。”行止说:“没啥说的,存在即合理。我一个没出校门的学生哪有什么分辨能力,做不了评判。等你买了房子,把家收拾好了,赶紧找对象结婚吧。韩梅分配到质监局了,有空了你去看看她吧。”包兴来兴奋了起来,“你咋知道的?”“我打听的呗,我四婶是她们班主任。她和我四婶一直有联系。”包兴来感觉自己的嘴已经合不拢了,“她到单位上班了吧?”行止乐了:“那我就不知道了,剩下的你自己来吧,你能着呢!”
到了大败家店里,三神仙和胖门儿已经在了,乌金竟然也回来了。见着包兴来,乌金扑过来抱着他就哭。“包兴来,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我不会安慰人。”过了两个月了,本来包兴来已经放下了,谁知被乌金这一哭,嗓子眼儿堵,眼睛酸,半天说不出来话,只拍着乌金的肩膀。“乌金嘟囔着,也没人告诉我,怹们都是坏人!”“那时候你不是要考试了吗?说说,跟着外教学英语了,学的怎么样?”乌金还在哭,“没事了,昂,都过去了啊,乌金?”乌金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扯着包兴来的t恤擦自己的脸。在场的人都乐了,“兴来,金豆子洗衣服,你这太奢侈了啊!”乌金白了一眼三神仙“死三神仙!”
落座以后,胖门儿说:“趁着没喝多之前,先把正事儿办了。行止,”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你出国留学,我们帮不上什么忙,这点钱,你拿着。”行止脸都红了,“不要不要,我是全额奖学金留学,我要钱的。”三神仙和包兴来也都拿出钱来,三神仙说:“那也要吃要喝,有个头疼感冒的也要看病。不要就是嫌少了啊!”包兴来把三个人的钱都拿过来,“穷家富路,知道吧?”乌金不高兴的说:“怎么没人给我钱?我最缺钱了!每个月我妈只给我一百块钱零花钱,要不这钱给我吧?人家太穷了嘛!”挨着乌金的包兴来,拍拍乌金的肩膀,“我给你我给你,一会儿吃了饭,我带你去看电影。不带怹们玩儿。怹们没劲!”乌金撅着嘴说:“你们都吃的什么饭啊,下午饭!我还不饿呢!”三神仙笑:“小姑奶奶,他俩还没吃晌午饭呢!”“行止,这钱啊,先放我这儿,完了再给你。”包兴来和三神仙飞速交换了个眼神儿。乌金还找管艳子呢,三神仙说:“管艳子走了,不知道被老破啊~被她妈妈给领走,不知道现在去哪儿干了!”
没敢喝酒,吃了几口肉,赶紧涮了点杂面就带着乌金去电影院了。本来三神仙是安排了节目的,这不行止就要走了嘛。没想到乌金来了。
看完了电影,吃了冰淇淋,在小吃街吃了乌金心心念念的几样小吃,把乌金送到她二姨家,已经九点半了。到了三神仙说好的地方,行止在大厅里坐着呢。包兴来假装若无其事的坐下来说“乌金送你二姨家了啊。”行止红着脸说“你们老搞鬼。”包兴来心里说,哼,搞舒服了吧?得了便宜还卖瓜!嘴上说:”胖门儿以前的工资都是他妈管着,现在上着学,有点实习工资也不多。三神仙啊,一身的债。哥儿几个一片心意,你别推辞了,推辞反而不好。还有,给我一个卡号!”“你干啥?”“两千块钱,换不了三百美金,两万,也换不了三千。异国他乡,遇到什么事儿谁也帮不上忙了。我给你打点钱,你必须得要,你不要,这钱我就去吃喝嫖赌喽!还有啊,以后不许整天说不找对象不结婚的,出去了找个洋妞,听见没?不然都他么白出去一回!”
换个见干净清爽的t恤,套了件衬衫,赶着快下班还没下班的点儿,下午4点,到了质监局,找到了韩梅的办公室。四张办公桌,巧的是只有韩梅一个人在。4年了,韩梅没有太大的变化。这才是女人的嘴唇,粉嘟嘟,水嫩嫩的,不像别的年轻女孩子,见口红不见嘴唇。棕黑色的眉毛没经过修剪,没那么整齐,可是灵动自然,不像有些女孩子两条整齐的毛毛虫死在脸上一样。小小的双眼皮下面清澈的眸子动的稳而慢,但只要一动,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拨动包兴来的心弦。坐在韩梅的对面,喝着她倒来的茶,“上班怎么样?”韩梅想了想,静静的说:“天天没事儿干,就看报纸喝茶水,拿工资。”包兴来笑了:“大家都想找个这样的工作呢!”韩梅低头不说话了,包兴来说:“我知道,你不想。”韩梅抬头笑了笑。这个笑,包兴来看见了被理解的感激,心里很内疚,刚才那句话半真半假而已。“那你有什么想法,你想做什么工作呢?”韩梅想了想,像是鼓起勇气的样子,说:“我想考研。”包兴来心里一惊,自己想谈恋爱想结婚,她想考研。“包兴来,你支持我吗?”看着韩梅小心翼翼的样子,包兴来不忍心破坏她的梦想,笑说:“有没有我的支持重要吗?”韩梅点点头。包兴来说:“我当然支持你啦,难得你这么上劲!需要我做点什么?”看着韩梅灿烂的笑容感觉什么都值得。韩梅摇头,说:“我都准备好几年了,就是一直没报名。那,报名截止日期还有五天,那我就报名吧?”包兴来笑,心里一半甜蜜一半苦涩。
吃饭的时候,包兴来点了四个菜,被韩梅退了两个。席间,两个人聊大学生活,聊彼此的家庭,聊小时候的经历,包兴来越来越觉得这真是自己想生活在一起的女人,安静、恬静,有主见也愿意征求意见,单纯、干净。吃了饭才八点多,路边商店,包兴来和老板说来一箱牛奶,然后问韩梅:“喜欢吃什么零食?”“不怎么吃零食。”“老板,再来一箱酸奶。”到了韩梅单位宿舍的楼下,递给韩梅,韩梅说:“我没好问你买东西干嘛,你不用给我买东西的。”包兴来则说:“明天你有什么安排?”“星期六,没啥安排。”包兴来高兴:“那我来安排吧,明天早上7点半一起吃早饭?”韩梅惊讶的问:“你不坐晚车回去吗?那你住哪儿?”包兴来说:“我看旁边有个旅馆,我今天就住下了。你进去吧,你进去了我在走。”韩梅笑了,提了两箱牛奶进去。过一会儿,二楼的一个房间灯亮了,背着光,小小的黑影向下招手,包兴来心都在笑。
躺在床上咀嚼着韩梅的一颦一笑,内心澎湃,想象一下什么时候韩梅知道了今天自己如何**的,那一定是婚后好长时间了吧?笑着睡着了。
吃早饭的时候,包兴来说:“咱俩去避暑山庄里转转吧,我还没去过呢。”韩梅笑了:“我也没去过呢。”就是这么愉快,就是这么默契,进门和老头儿们一起踢了一会儿毽子,老头儿们踢得特别好,想要踢的开真得费点力气,韩梅挨着他,踢不着的赶紧补救,有时候救得起来,有时候救不起来,不过也活动开了,微微出点汗特别舒服。一个大爷夸他踢得好,他瞥见韩梅的笑容,庆幸昨天穿着运动鞋来的。“累不累,想往山上爬爬吗?”韩梅看看湖面,说:“趁着有微风,咱划一会儿船吧。你笑什么?”包兴来说:“看着你高兴还不让人笑了呢?你是文科生,有些事儿,必须得听你的安排,才能有情调、有意境、有品位。这些年没心没肺的,终于找到组织了,我高兴死了。”又看见了高中时期那个羞涩的笑,比高中时多了什么呢,一时还说不出来。
坐在脚踏船上,韩梅说:“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停下船随波逐流,看着对面的韩梅有点发呆,娇小的身材,乌黑的头发,皮肤白皙细腻不施粉黛,在早上的阳光下,在闪烁的波光中,娇美动人,莫不是此情此景就是人间仙境?“你怎么不说话?”包兴来回过神来说:“在这天上人间的仙境里,等着你给讲讲这诗怎么个意思呢。”韩梅笑了,嘿嘿,她又笑了,说:“你都说天上人间仙境了,说明你听得明白极了。”“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此情此景,你坐在这里,像仙境。真的。”韩梅羞涩的看向一边。“你给我讲讲,讲讲嘛,我都没听过这诗。谁写的,那个大诗人啊?”韩梅说:“不是什么有名的诗人,他流传后世的就这有着一首诗。诗人觉得这水面的波纹想被风吹老的皱纹。感慨时光匆匆,醉后还以为是在银河里,多浪漫多有想象力啊。”包兴来说:“写到我心里了,我就是说不出来啊。”那天韩梅的笑像印在水里,印在天上,印在树梢。有时候一抬头看见天边绵延的青山,韩梅的笑就像海市蜃楼一样的浮现在那里。
开庭的事儿没告诉任何人,刚开始没觉得有什么。老妈的丧事过了两个月以后,还是觉得这是家仇,也是家丑,让外人知道了丢人。开庭、开庭,几次都没开成,这个死泼妇到时候就不出庭,到时候就跑了。既然法院拿她没辙,那只好自己想办法拿住这个不要脸的缺德泼妇了。
自那以后,休息的时候他就坐上火车去看韩梅,有时候韩梅没下班,他先到韩梅的宿舍炒上两个菜,做好饭等她回来。这女孩子一个人生活还真是不行,不注意用点安全,插座时常连电自己也不会修,水龙头流的不顺畅也不知道怎么弄,门锁也不够安全。包兴来来过几次以后,这个一室一厅总算是能放心的让她住着了。好几次包兴来下定决心晚上不走了,但是,一些信手拈来的事情,到了韩梅这里老是使不出来,到了节骨眼上就不自觉的克制。她要学习,马上考试了,还是别耽误她。这天韩梅回来蔫蔫的,捂着肚子坐在沙发上。包兴来很紧张,“韩梅,怎么了?不高兴了?谁惹你了?”韩梅勉强的笑笑,“没事儿。”包兴来蹲下来,轻声的问“韩梅,到底怎么了?”韩梅埋着头说“肚子疼。”包兴来明白了,“那你躺床上吧?好吗?”不等韩梅搭话,包兴来抱起韩梅进了卧室,放在床上,帮她拖鞋脱外套,盖上被子,韩梅这个不好意思啊,一再的推脱,包兴来不管这个,他要韩梅习惯自己的照顾。蹲在床边,“韩梅,这个事儿,我不知道怎么照顾,你指导我一下,昂。”韩梅红着脸说:“抽屉里有个热水袋,你帮我灌点热水,拿过来。”“哎,你等着啊。”看来这个事怕冷,灌好了热水袋,放在沙发上,进屋连被子一起把韩梅抱出来,坐在沙发上,热水袋递给她,给他盖好了被子,脱了袜子,用手再试试水温,把这双窄窄的小白脚放进水盆。韩梅在他低头不语坚定的动作里放弃了挣扎,任由他双手捂着白白的脚脖子。感觉水温凉了在倒点水进去,“韩梅,这事儿每次几天啊?”韩梅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脸埋在被子里说:“四五天。”“一直疼吗?”“疼一两天。”包兴来叹了口气:“女人真是不容易,每个月不方便好几天,疼好几天,还要和男人同等竞争。韩梅,你上学走了,我都不放心。”“包兴来,”抬头水汪汪的眼睛正看着他,“谢谢你。”包兴来说:“我想听你说‘喜欢你’。”韩梅的脸又埋进了被子。挠了挠她的脚心,立刻有了效果,“今天不舒服,放过你了!”进厕所拿出浴巾,裹上双脚,抱回了床上。“想吃点什么?”韩梅摇头,包兴来想了想说:“我跟你说啊,我特会做疙瘩汤,我打的疙瘩忒匀乎,味道也好。你尝尝吧,行吧?给个面子嘛!”韩梅笑了。
留下来吧这时间不对,睡沙发吧,又怕韩梅心里不得劲,走吧,不放心,也真舍不得,但是韩梅需要休息。心里一直纠结来纠结去,吃了饭有一会儿了,说:“韩梅你早点休息,我先走,明天早上你别动,我来做早饭,昂。”蹲在床边摸了摸韩梅的脸,这还是第一次摸这个细嫩的小脸蛋儿。收拾了厨房垃圾,客厅垃圾,厕所垃圾,带着出了门扔到楼下。用摸过韩梅的手再摸摸自己的脸。想着厕所垃圾里的那些血,怎么给韩梅补补呢?抬头看见猎户座的三颗星,老爸老妈,我找这样一个老婆,你们会高兴吧?她漂亮,安静,话少,心正,上劲,有点像行止,对,很像行止。我的朋友和老婆是同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