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溯渤往事（1 / 2）
“你的胳膊，还好吗？”海鹰竟关心地问道。
神念指了指自己渐渐愈合的右臂：“你也知道，我是修玛吉亚，外伤对我没有影响。而且我身体里的纳米无人机也在不停地连接和修复关节，问题应该不大。”
“那就好。”
海鹰的巨大反差让神念感到不适，甚至让他以为现在和他说话的是莫勒克斯博士。
“刚才说的那些话，你都听进去了？”
“我没有那么好被说服。”
“好，那我再告诉你，恶役士的真面目。他们才不是什么宇宙间的绿林好汉，为了达成目标，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扳动电车难题的开关。”
电车难题，经典又著名的悖论之一。一个疯子分别把一个人和五个人绑在电车行进的两段不同方向的轨道上，而你恰好在转向的拉杆旁。那么你是否愿意为了拯救五个人而选择牺牲一个人？
很显然，对于恶役士来说，他们绝对会拥抱功利主义，救五舍一。他们没的选，他们从一开始就无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所以他们只能在承认自己的恶的同时实现有限的义。
“恶役士是个很别扭的存在，你当的越久就越会发现他们的无能为力，所以以无月弦太郎为首的一批人才会如此迫切的想要改变现状。但就如我所说的，他们的终极目标是消灭所有恶意，达成真正的乌托邦。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别说地球人和卡须星人，放眼所有实体生命，都不可能摒弃恶意。因为我们所在的宇宙，所有物质的固有属性之一，就是我们嗤之以鼻的“恶”！”
“不好意思……”神念越来越不理解海鹰的话，眉头皱得更深。
“精神、思想……这些东西都是建立在思考之上的，思考是建立在现实之上的。不论是哪个平行宇宙，都面临着现实世界跟不上精神世界发展的危机。这两者的差值越大，诞生出的恶意也就越多，平摊到每个人身上的分量也就越多。”
“精神世界……是这么具体的东西吗？”
“当然不是，现在的你根本无法领会那些物质之外的存在。我只是打个比方，给你掰开揉碎了讲。”
“ほ……”
“善恶是相对的，可却是难以抗衡的。邪不压正，终究还是自欺欺人的臆想。当人们关掉电视机，转身投向生活，哪个不是又回到了灰色的领域？恶是与人的欲望和生理挂钩的，而善却是完全脱离实体，空洞而又遥远的。这也注定了，我们spirits中必然是恶者多于善者。”
“这些都只是你的理论。”
“但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当你见到了其他spirits，当你见到了“祂””
““祂”是谁？”
“一个我不能告诉你名字的存在，祂是所有精神力量的集合，存在于与现实世界平行的另一个维度。我们spirits的力量，都来源于祂。你可以片面且狭隘地把祂理解为“神明”，在你无法彻底理解祂的存在之前，我不能告诉你祂的名字。”
“原来如此……机神会这么在乎spirits计划，就是因为那位神明？”
“可以这么说。机神为什么叫做机神，正如其名，为了用科技手段控制神明！这是卡须星人特有的野心。”
“可是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神的存在的呢？”
“说来倒也可笑，在卡须星的历史里，既没有神明的概念，也没有宗教的存在。卡须星人唯一信仰的就是他们自己手中的力量，毕竟本身他们就和海嗣一样，都是进化速度极快的生命。
可你也知道，海嗣也有他们的神——伊莎玛拉。而这也是有原型的，在卡须星仍处于国家阶段时，不知从何处出现了一个名为“溯渤”的宗教小国，这在卡须星的历史上是前所未见的。一开始，没有人在乎这个画地为牢的小部落。但是渐渐地，这个国家以一种超乎常理的侵略方式，征服了半数的国家，这才让卡须星人感到慌张。”
“只靠传教就能征服其他国家吗？”
“所以说啊，和地球上的宗教不同。他们可是有实打实的神明的力量。有溯渤参加的战争，不会溅起一滴血。在巨人一般的神明影像前，所有士兵都会被信徒狂啸着的咒语所迷惑，最终在狂热的黑云下成为和他们一样的苦行僧。”
“那么……卡须星人以惨痛的代价战胜了溯渤国，但没有保留他们的技术，也失去了和神明的联系。所以spirits计划的目的，就是为了重新获得神明的力量，发展精神领域的科技……我猜的对吗？”
“真聪明，真不愧是修玛吉亚——”海鹰扭头，正巧看见了想要挣脱棱镜束缚的幻魔，当下也不慌忙，嘴里念念有词，还故意念得很大声，“咯?唛呀嗖，咯?唛?亓……囖?喇讶嚄嘞脎……噢涞?哦哦哦~”
几句意义不明的咒语念出，本身发出的音节并无甚特别，甚至还颇具音律，宛转悠扬，但却让幻魔和神念两人听后双双倒地，幻魔更是当场晕厥。
神念直觉得脑中耳边嗡嗡作响，可机体并没有任何故障。隐隐有几道流光如小溪如江河从海鹰身边流到他脑边，萦绕不绝，实像无穷的重量压在脑上。在这种威压之下，对美好的渴望愈发强烈，他甚至看到了芙蓉的幻影。
“这是溯渤的《感化经》，这些咒语只有spirits们念出来才能生效，你这么轻易就中招，还是意不在意……”
“等、等等！”神念强行驱动着身体站了起来，逐渐克服并适应了咒语带来的压迫感，“把后面的也念给我听。”
“呵……”海鹰呵呵一笑，隐隐带着一丝欣慰，接着念了下去，“飒噗喇钋，飒噗喇~睏嚓！……”
约莫有半个小时，海鹰将全部的经咒尽数念给了神念。神念头晕脑胀，完全不解其意，只觉得这些咒语仍余音绕耳，束缚着他的灵魂。不过好在，他已经完全录下了每个绕口的音节，剩下的，也只有多加练习。
海鹰把手扶在神念肩上说：“记住了就记住了，别多用。这种和邪教一样的东西学了没好处。”
“那你为什么用的这么熟练，而且还知道这么多事。”
“我是不得不学——”海鹰长叹道，“你别和我一样鬼缠身。活在我给你编织的故事里，也不错。”
“我其实一直不理解你，你渴求混乱，却表演着缔造和平的博士。”
“混乱不是一昧的无序，而是在有限的秩序下各行其道。罗德岛是乱世中的桃源，而它将永远扮演着这个角色。混乱给予了我们向前的希望，而一旦我们抵达终点，徒剩迷茫。”
“可你这么做的代价，是无数感染者的性命和痛苦。你明明可以治愈矿石病，却对此视而不见。”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尽管来破解矿石病的秘密。人性是经不住磨炼的，除了矿石病，我还有很多办法让混乱持续下去。并且我会把这充满荣幸的机会带进现实。”
“？！！难道这一片天地还不足以满足你吗？”
“不是我，是祂。祂清楚的感知到了在和平下，人们精神的退步。没有了外界的威胁，种群只会进行毫无意义地种内竞争，加剧恶的诞生。这是祂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我们spirits诞生了。”
神念闭目沉思，这一系列对话带来的信息量太大。他也明白了海鹰的行动逻辑，可他自己又重新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
真如海鹰所说，那么再现混乱才是重新让人们精神世界统一的方法。神念知道这绝对不好，但一时根本想不到更好的策略。
“你也看过我青年时期的经历，虽然时间有限我只展示了开头，但也足以说明问题。现实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只有无尽的灰色。在内卷的压力下，每个人都变得残酷、无趣、平庸、丑陋。现实里绝对不可能再有别人和你的芙蓉姐姐一样了。”
“……”
神念没有反驳，默认了他所说的一切。他借由海鹰的眼亲眼经历了那些平庸且痛苦的现实。没有跌宕起伏的故事，没有温柔与美丽，没有所爱的人在身边。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责任，无声的压迫，以及一生被强行支配的命运，如同一眼望得到尽头的、泥泞且粗糙的道路。
神念是修玛吉亚，很难感受到疲惫。在他每天学医之余，尚且有温柔的爱人、亲切的朋友相伴，欢声笑语，其乐融融。而海鹰的少年及青年时期，只有在制度下的高压教育和家人的恶言相向，不仅每天要和没有意义的文字游戏打交道，还要在肉体和精神的双重压迫下艰难生存。
那是暗的不透一点光的生活。被强行灌输竞争至上的理念后，还要被强行剥夺自己喜欢的事物。而那只是因为国家之间的历史问题。
相较之下，神念并不觉得自己在那种处境下不会变得比海鹰更加恶劣。而海鹰竟然一直以一种长辈的态度关怀他，让他遇到自己这辈子最喜欢的人，让他的生活充满阳光。
“谢谢你，海鹰さん……”
“不用谢，看来你想明白了。”海鹰温和地笑道。
“或许吧，也许我错了。但是至少现在，我不想再失去芙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