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城墙内外(1 / 2)
走出钱府,清明依旧等在门外,她的视线在顾怀提着的小篮上流连了片刻,便等着他开口。
“要去一趟城门,”顾怀走到她身边,“还得等个人。”
事实上并不需要等,在顾怀出门之前,钱老就让下人去叫自己在官府医署当值的徒弟,所以顾怀只在檐下站了片刻,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府前,走下来个面容方正的年轻人。
站在路旁的书生和丫鬟很显眼,年轻人走了过来,很是爽朗:“顾公子?”
“是,阁下便是钱老高徒李兄?”
“可当不得高徒,自从进了提刑司,这两年师父是越来越不待见我了,”年轻人摆了摆手,“事我都知道了,是要上城墙布施是吧?这些时日城门戒严是有些厉害,没人带着确实上不去。”
他指了指自己坐过来的马车:“若是顾公子不嫌弃,上了马车再谈?”
眼前这个年轻人李狄,顾怀倒是也听钱老说过几次,好像是学医颇有天分,算是钱老能继承衣钵的关门弟子,后来出门游历,不知怎的就混进了提刑司,成了江宁的法医,倒是让钱老每每提起都要跺一跺脚,骂两句不争气。
倒也是,师父是太医署出来的御医,给大乾官家号过脉的那种,徒弟却跑进官府天天折腾死人,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些。
带着清明上了马车,内里倒很宽敞,坐了三人也不觉拥挤,顾怀这时才意识到李狄刚才的话语里有些奇怪的地方:
“布施?”
李狄看了看顾怀放在手边的竹篮,也疑惑起来:“自从前些时日关了城门,城里好些富庶人家都喜欢上城墙给城外难民扔些吃食衣物下去,积功德嘛,城南清凉寺的香火都淡了公子不是这般打算?”
顾怀这才后知后觉李狄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但仔细想想,也不是谁都有钱老那种上了年纪的包容力,便也没有解释:
“是想去看看难民,不过没打算高高在上地施舍些什么。”
李狄叹了口气:“是这个道理,扔点东西,看着下面的难民像野狗一般争来抢去,甚至还见了血,跟逗弄家畜一样,到底有什么意思?”
“不排除有些人是真的想做点事情,而且不管抱着什么心思,动机终究不影响做了好事的结果,不过肯定有人喜欢这种露出伪善的嘴脸,往下俯视的感觉,”顾怀一针见血,“但如果城门开了,他们就会巴不得难民全部去死。”
李狄怔了怔,随即有些感叹:“公子识透人心,难怪能和师父那般谈得来。”
“听说还有人施粥?”
“前些天有难民勾连了城内的人,想要靠绳索上城墙,被巡逻的甲士逮个正着,这两天上头便下令肃空,粥铺自然也全关了。”
顾怀想到了什么:“城门紧闭,粥铺也关了,瘟疫不见好转,城外这么多人吃什么?”
李狄沉默了一下:“公子一会儿见到就明白了。”
谈话就此沉寂下来,顾怀掀开车帘看向窗外,越往城门走,街道上的人就越少,来来去去的多是些巡弋的士卒,连空气里也多了些肃杀的味道。
过了几道盘问,都是李狄出的面,顾怀也是这时才意识到所谓“城门关了”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城墙内这几百米的距离,如果出现了难民,想必他们是不惮于举起屠刀的。
马车在轻微的颠簸里停下,顾怀随着李狄钻出车门,抬头看了片刻高耸的城墙,便拾步上了台阶。
江宁地处江南,筑城自然不比北方,城墙没有后世去看过的古城墙高,但走上去仍然需要些时间,越往高处风便越猛烈,吹得他身上的青衫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