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四十四章 王莽理想转成空(1 / 1)
刘裕虽然近年来在刘穆之的影响下,颇涉史书,但毕竟基础太差,很多事情只是知道个大概,并未深究,对于两汉交替,他更感兴趣的是云台二十八将的事迹以及昆阳之战这样的神奇战例,而非王莽的各种施政手段,在他的印象里,这就是一个虚伪之极,倒行逆施的伪君子,上台之前装得跟圣人一样,甚至会逼失手杀了一个家奴的儿子自杀偿命,以结人心,可当了皇帝之后却是弄得天下大乱,义军四起,最终误了卿卿性命,无论是在评书还是史书中,这都是个一无是处,罪大恶极的人物,甚至让人不想了解他的那些事例,只要知道这是一个千古恶人就行了。
可是给支妙音这样一说,刘裕倒是有些迷糊了,是啊,究竟是怎么样的暴君,才能让天下大乱,群起攻之呢,难道是象秦二世,商纣王这样无休止地征发使用民力,弄得人心丧尽吗?可是王莽的那个新朝好像也没修长城或者是征四夷吧,怎么就弄得天下大乱了呢?刘裕的心中,突然起了一丝好奇。
支妙音看到刘裕的眼中神色一变再变,就知道他已经给自己说动,微微一笑,说道:“看来裕哥哥对这段往事并不了解啊,那想不想听妙音说说这个新莽皇帝,是如何从圣人变成独夫的呢?”
刘裕不置可否,支妙音轻启朱唇,曼妙的声线配合着她银铃般的嗓音,在荡濯着刘裕的耳朵,如同天籁:“其实,王莽当了皇帝后,也跟你这样,有一腔热血和理想,想要还天下一个清平世间,他当皇帝可不是象前朝的那些末世暴君一样,纵情声色,只图享受,而是一番抱负,想大有可为。他托古改制,想要效法上古贤王,实现人人平等,耕者有其田,自食其力的那种理想国,所以,他下了诏令,恢复周朝的井田制,把原来属于地主豪强的田地,收归国有,然后分给普通民众耕作,裕哥哥,你听到这里,是不是很兴奋?是不是觉得你的这些理想,有人可以实现了?”
刘裕张大了嘴,讶道:“这是好事啊,为何最后没有实现?难道,前汉末年就有黑手党这样的组织,来坏他的事了?”
支妙音叹了口气:“理想虽好,可终归离现实太远,自上古先王以来,天下之间有君长,有高低贵贱,已历千年,人间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秩序和法则,地主豪强,占有土地,而庄客佃户,则没有土地,只能依附于这些地主豪强,成为他们的奴仆,佃户,连种子和农具,往往也是这些主人所给予。”
“他们已经习惯了生生世世这样为主人劳作,并不奢望有自己的土地,甚至,在这些地主豪强的庇护下,国家所征的各种赋税,劳役,都可以由主人出面代付,而他们要做的,只是按主人规定的税率,交纳粮食即可,如此一来,虽然终生碌碌,但也得以为生,如果运气好,碰到国家有大战,给征发从军,立功之后得到赏赐,也许还可以购田置地,讨一房媳妇,传宗接代呢。”
“可是王莽却是一厢情愿地想夺回地主豪强之地,分给佃户庄客,然后向他们征收各种税赋,让他们服各种兵役,劳役,如此一来,以前只需埋头种地的庄客们不干了,他们不觉得这些土地归了自己是好事,反而因为有了这些地,要承担比以前重得多的赋税,不得自由,甚至,那些地主豪强不再提供农具,种子,反而趁机哄抬这些生产资料的物价,导致很快这些自耕农就纷纷破产,只能变卖家产,甚至想象以前一样地卖身为奴。要知道,这时候的卖身为奴,已经不是考虑人身自由的事了,而是只有为奴才能活下去,只有依附这些地主豪强,才可能有命在。”
慕容兰点了点头:“不错,妙音说的就是当时的情况,只是王莽严禁国内再有奴隶,连这种卖身为奴求活路的路子都禁了,天下的地主豪强,哪甘心就这样放弃自己的土地,往往阳奉阴违,一边还地于民,一边以朝廷的名义征发各种普通民众无法承担的苛捐杂税,让他们活不下去,于是没有几年,就天下大乱,流民四起,你说的那些绿林,赤眉,是标准的流民军队,他们开始起事只为求活路,后来天下的刘氏宗亲也纷纷加入,最后是绿林赤眉军先攻入关中,击斩王莽,而刘秀随后再消灭各路流民军与地方豪强势力,一统天下,建立了后汉。”
刘裕的眉头紧锁:“这么说来,王莽还是个有理想,想让天下百姓自由,自立的好皇帝了?可事情为何会搞成这样?难道,他就没有得力的官吏,为他执行这些政策吗?为什么民众离了地主豪强就无法自己存活了?”
支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因为耕作之事,涉及方方面面,不是一家一户就能顺利完成的,田地要灌溉,种子要储存,肥料要供应,最后收割,存储,贩卖都需要合作,是需要把几百户,上千户集中起来,才能变出更大的粮产,如果只是一家一户,那要自给自足,起码需要百亩以上的土地,种地的效率是非常低下的,裕哥哥,你曾经从事过农事,应该比我更清楚这点。”
刘裕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这个嘛,我以前就是怕种地太麻烦,才不愿意种地,成天不是打柴就是摸鱼,宁可去打猎,我的一身功夫,也是在这些渔猎之中练习的,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咱们京口的农人,虽然不属于哪个世家大族,但是一到春耕,夏汛,秋收这些时候,都是举村互助,绝不能一家一户单干的,要不然,谁都别想有好收成,所以乡里乡亲,就是靠这种关系来维系,相应的,村与村之间,乡与乡之间,为了一条河的灌溉,往往会打得头破血流,我们京口每年的打架大赛,也是由此演化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