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十二万九千六百世（1 / 2）

转眼间，数万年白驹过隙般匆匆过去。

葬祖坐在小院中，这是他的喜好。不愿住高大华美的宫阙群，反而是院子更舒服一些，勾起过去的一些美好回忆。

葬域黑暗无边，永世不见天日。反观小院却别有洞天，显然花费了不小的代价。

小院坐落于一颗蔚蓝色的星球。

葬祖亲自出手，不惜花费大代价以零星血脉克隆早已灭绝的金乌与白魔皇族，培养成仙主境时斩杀，分别祭炼成太阳星，太阴星。又削掉几头五行天兽的本源化作行星，其余无用的血肉、筋骨提炼精华作为陨石、小行星，构造成一片完美无缺的星系。更奢侈的是，他曾经去往神话海摘下两位巅峰造物主的生命大道为整个星系提供诞生生命的条件。

一具修为不俗的灵尸上前泡了一壶清香的悟道茶水，随即退下，顿时整个院子里只留下葬祖孤零零的一个人，摩挲着下巴的淡淡胡茬，面露沉思之色。

他的元神逐一解开识海的一层层禁制，走马观花般地看尽十二万九千六百世的人间红尘，沧海桑田，面无表情，心无波动。

幼年丧亲、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凌迟、点天灯，腰斩、炮烙……种种世间苦难一重盖过一重，也有些值得一叙的喜事：夫妻和睦相敬如宾、生活富足、子孙满堂、金榜题名……接受这些海量的信息并吸收注定是一个感同身受，重新体悟的过程，一口气灌输于灵台，元神都要力竭而亡，但仙帝无惧所有。葬祖并不急切，一如既往，缓缓地品味滚滚红尘，很多常人难以理解接受，足以压垮一个人脊梁骨的东西在他的眼界和作为旁观者的视角看来都不足为惧。

每一世眨眼之间都被轻描淡写地翻过去，固然有圆满心境的作用，却无必要真情实意地对待这些真实于他，虚幻于己的缥缈之虚物。

有一世，他化身一个勤勉用工的读书郎，别离发妻赶赴会考，连中三元，平步青云，志得意满，从此告别过去成为皇家附马爷，更上一层楼。而过去的妻子守候茅屋一世，膝下无子，衰老孤独而亡，临死前始终期待着丈夫的归来，哪怕没考上功名也浑不在意。

这是真的，是葬祖无意识地投身于某个人的选择，深山里木棺的枯骨曾经真实地存在。

却又是假的，只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过去罢了。

苦情女子的骸骨早已随同他那一世灰飞烟灭，如果想，依旧可以轻松地复活她。但不能，如果都依照这般，漫长游历岁月中有关联的人何其之多，真能全部复活过来吗？他没有那么高尚，大梦万古只是为了圆满心境，而非使心境出现难以弥补的大裂痕。再者，地府的那些人一向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看，势必出手拘押亡魂。生死簿下，别说还阳，轮回投胎都是一种奢望。

太多太多的遗憾与恨，怎能一一修补。

自己一世的终结也许是算对他人的解脱罢。

就像最后一世，韩煊由于葬祖本身的原因死得有些突兀，一些提前规划好的事情顿时没了结果。那不值一提的四师兄岳洋所谓的封印只不过是将死亡的倒计时延后了一些，最终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平淡地死去，反而是一种更好的结局。

如若跟随韩煊，成神顶天也就是天神了。之后进入湮古，天下黑暗，势必谁想活着都要一路征战，心灵蒙蔽灰色，唯有绝望充斥心头。韩煊不能总护住他，总有一日血染长空，死无全尸。若如此，成神又有何用？

有意思的是随手的几式推算显示韩煊的大师兄楚天舒如今身在宙地。宙地，一种超脱宇宙大道的另类囚牢，以时间构造空间，内外时间比例为一万比一，和两面神当时于岁月长河之上探寻韩煊身后大秘时停泊的古地一样。

楚天舒有大气运，健硕精炼的肉身内蕴藏失传已久的长生天体系的纹络。斩掉过往神道体系，修炼了三千多个纪元，早已进阶恒轮境，比肩无量天尊。

那里只有楚天舒一个人，也许是突如其来的时空乱流将其卷入其中。

多年修行，楚天舒已是具备了打破大时光囚牢的桎梏，却明显还没有出世的打算。他决心继续苦修，想要击穿恒轮与长生天两大境界之间的天堑壁垒，升华内里，合道长生天境。那时，他才具有和神族准道祖一决高下的实力。否则，恒轮境仅是和神族如海一般多的老祖们一个境界，即使冲入大圆满，最多以一敌多罢了。

楚天舒确实堪得起“惊才绝艳”四个字，身负大气运。

另一位人物，虽说比不上楚天舒，但也很有来历——韩煊的三师姐张嘉敏。

她很倒霉也很幸运。

倒霉的是星空中早已有人等候她的到来，以自身高超深厚的修为将其活捉，直接送向道德神族坤神老祖门下邀功自荐。

幸运的是坤神慧眼如炬，看出这个孤儿的非凡之处，不断解析血液得出一个震动神域的结论：张嘉敏是元始神族远古时意外流出的族人。

尚为婴儿时被暗中前来寻仇的贼人掠走，后在追捕的激战中遗失，漂流到宇宙边荒的洪洞星域，意外间自封于一口充沛的封印神泉。直到神泉液尽破封，被光启星的罗淮捡到收为弟子，自此便在光启星修行，这血脉的秘密也就无人知晓了。若非此次有人邀功心切，只怕是遗落的神族人到死自己和神族都不清楚这么一件事。

按神律来说，神族犯法与庶民同罪，但是，张嘉敏是太阳一脉的光明神尊张博宇亲妹妹，而神尊背后站着太阳一脉最为强势的两位至强太阳神皇和太阳神帝，此时也就不了了之了。

还算她有些良心，借着兄长张博宇的大旗狐假虎威，悄悄把师伯和六师弟接来庇护，给予鹏陀族和狮魔族应有的丰厚谢礼。不过他们还是拒绝了，张嘉敏毕竟以私人名义捐赠，心领意会即可。

张嘉敏在神族实际上也不怎么安宁。底下人义愤填膺，对于天尊们的陨落耿耿于怀，对于宇英与罗淮的行径愤恨不已，自然连同张嘉敏一起恨上。只是碍于光明神尊的神威，不敢对这个修为低得可怜的女子动手。

至于上头的一帮子老祖，没有说什么，一如既往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聪明人只在适时的时候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除此以外，其他和韩煊亲近的人都或死或伤，没什么参考价值。

葬祖是天机师。因为牵扯到部分他主修的轮回，加之因果无法加身，故此造诣之高罕有人及，甚至可以说天下第一，举世无双，不过没人清楚为什么葬祖对这条路感兴趣。

十二万九千六百世历程中，和他有着直接或间接因果的人们一个个被逆推三生，仙帝道果镇压一切因果反噬，无所顾忌地施展天机术法。

事实上，和他脑海简单推想的大多数人一生都差不多，很少有人偏离原先的命运轨迹，就像是张嘉敏，而楚天舒更是一个天大的异数。

经历太多人情冷暖，后来隔绝于世苦修，变得愈加果断沉稳，不再嬉笑玩闹。

偶有外来的仙王、天尊误入宙地，他一言不发，无情格杀对手。如此性情，必成大器，葬祖敢论断他必成长生天不是没有可靠的依据。

总归是环境改变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