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9 铁皮儿薄脆（2 / 2）

“看来我之前误会你了，梅妮安。”

来人一身灰棕色的皮甲和链甲铠，正把手中的方锤扔到一边，听到我说话后才看向我：“那只是你单方面的臆想罢了，我可没做过对你们不利的事。”

梅妮安看了一眼拉维娅，蹲下在拉纳尔的身上摸着什么。一会儿她就拿出一个小药瓶递给了我：“这是解药，你给她喝下去吧。”

我怀疑地看着这瓶药水，直到梅妮安抢过来自己喝了一口。

“你可不要怀疑你见到的每一个人啊，这么谨慎是不会有好处的。”梅妮安看着我接过药水给拉维娅喝下，自己仍在拉纳尔的尸体上摸着什么。

“……”

拉维娅在灌下药水后，没过几分钟就清醒过来。她只是身体不听使唤，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刚才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到了。

此刻那个铁皮儿薄脆已经被梅妮安用床单盖上了，旁边另一具尸首脖颈上的伤口也早已凝固。梅妮安看拉维娅醒了过来，说道：“来，把她抬起来，我给你们看一些东西。”

梅妮安把手伸进拉纳尔的伤口里，反手捏着表皮，一撕就撕下了一层皮——梅妮安从拉纳尔的脸上撕下了一片人皮面具。

“他不是拉纳尔，甚至不是本地人。”

梅妮安把尸体翻了过来，那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我认识他。”拉维娅指向那具尸体，“我还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

……

经过拉维娅的解释，我了解到了这个刺客的身份。

他是北地卡尔玛至高王手下一个军阀的儿子，最擅长的就是偷鸡摸狗与潜行杀人。此人被一个神秘的组织——圣灵双岛的“隆尼米尔圣坛”训练成了一个刺客。他做事谨慎，手上有许多人命。

但是他有一个缺点，就是嘴太碎了。在城里的饭馆吃个腰果鸡丁都要逼逼扯扯半天。结果今天就死在了他的碎嘴上。

“就是可怜拉纳尔的这个侍卫了，这个刺客就连男爵的贴身侍卫都骗过去了。”梅妮安说着，“当然还有拉纳尔……”

拉纳尔所属的雅盖隆家族是当地的名门望族。这里——普尼什原本是雅盖隆家族的中兴之地。在雅盖隆家族最强盛的时期，家族成员曾经占领了整个西南方向的罗塞恩盆地，家主成为了当时“肯德尔王国及罗塞恩大公国”的首领。

但盛极必衰。如今家族已经没落，成员四散各地，现在唯一在册的家族继承人就只剩下拉纳尔一个人了。北方来的刺客给予了这个古老家族最后一击。

一日，拉纳尔正在屋中闷坐，忽听袖箭声音“簌——啪！”，急忙忙拔出剑来走向阳台。拉纳尔有着家族先祖共同拥有的一股子莽劲，是不怕刺客之类的人的。

但这次来的刺客不是一般人。在拉纳尔发现并没有其他人存在之时，这名刺客就偷偷溜进了男爵的卧室，随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当晚，拉纳尔男爵的尸体顺着城旁边的河流而下，身上穿着粗布衣服，脑袋已经没了——脑袋被刺客做成了面具，刺客戴上了面具，穿上男爵的衣服，成为了新的男爵。

这本是新帝国攻略中陆和北陆的计划之一，但拉维娅的出现完全搅乱了这个计划。假男爵决定解决这个计划外的事件，但他没想到的是，公爵的护卫中有一个完全不怕毒的人，刺客于今日殒命于此。

我和梅妮安拖着假男爵的尸体向门口走去，梅妮安趁着这个时间仔细地解释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拉维娅在后边一边跟着一边听着。

“……那时我刚来这里不久，也不怕你笑话，我是扒手出身，所以我提早摸清了男爵的房间的位置。那晚我看到有东西从男爵的窗口扔下去，掉在了河里，听起来动静还很大。于是我潜行过去，发现是一具尸体。那时我就开始怀疑了，经过调查，果然……”

在男爵房间的楼下，几个小时前梅妮安与男爵进行了最后一次确认。男爵明确的拒绝了梅妮安提出的招待请求，梅妮安决定即刻开始自己的计划。

然后，就救下了我和拉维娅——当然是她自认为。

城堡很小，我们很快就到达了一楼。大门紧闭着，门口的两名卫兵发现了我们，拉维娅和梅妮安相视了一眼，拉维娅下令，让卫兵通知城中所有官员，到内城的城墙内集合，他们的公爵有话要讲。

几十分钟后。

所有在附近的文职人员和军事总管，和镇长一起来到了内城，拉维娅给出了解释，梅妮安带出了假男爵的尸体和面具。

众人在几分钟的沉默之后，表示了悲痛，并马上开始组织普尼什雅盖隆少主的继位问题。这是各位身处高效的管理层中所不得已的决定，毕竟领地和人民的安全比起伤心和难过，还是前者重要一些。

但还是有一些真性情的人——拉纳尔的挚友，普尼什的军事总管和教头是来自北方的一个大汉。在听说男爵已经死了好几天了之后，马上就哭地跟只愚蠢的土拨鼠一样，并发誓要献上生命来复仇。但随后就被镇长以少主年幼的理由给死谏回去了。

幸好拉纳尔还有两个儿子，大的有十二岁，小的也有八岁了。两人在男爵的命令下在南方的一个村庄劳动——拉纳尔决定在教会他们治人之道前，要先下乡劳动几年来感受一下农民的辛苦。孩子的母亲担心，就跟着两个孩子一起下了乡。

男爵的一个命令，救下了雅盖隆家族的后代。

拉维娅也想参加少主的授勋仪式，但她担心夜长梦多，决定今晚就启程前去南方的乌尔诺亚堡。

在与军事总管——就是哭的跟土拨鼠似的那位——商量过后，拉维娅带上几十名士兵，以及他们的一百多人家眷，带着几十辆马车，在太阳落山之时出了城门。

我骑马行在队伍的最前面，拉维娅在我身后的马车上。梅妮安在队伍的后面——她之前从没骑过马，现在决定练习一下。

我回头，看向夕阳下的普尼什城堡。城中已经开始准备彻夜敲钟了——因为他们的领主已经死了——但雅盖隆的旗帜依旧闪耀。

我背对着西方的斜阳，带领着队伍向东南方向行进。

随着太阳的降下，西方的黑幕也渐渐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