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秋雨(2 / 2)
盖上盖子,看向那人,只见其五官呆滞,目光涣散,一副神智不清的模样,道人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开门,招呼屋外的人进来。
进来的几人都身着黑袍斗篷,遮的严严实实,为首的人放下头罩,正是赵首辅。
“大人,”道人收起瓷炉,一甩怀中拂尘,微微欠身施礼道:“此人已中了我的摄魂咒,现在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实,大人可以随意审问了。”
“有劳道长。”赵首辅顿首,向身后的程父介绍道:“这位鸿阳道人,法力高强,道法高深,乃玄门正宗传人。”
程父拱手施礼道:“见过道长。”
道士一抬手,笑呵呵道:“在下只是云游散修,当不得如此夸耀,俩位还是闲言少叙,正事要紧。”
赵首辅点点头,示意手下人去审问。一个黑衣男子从身后走到那人面前,观察了一下,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无知无觉,只是直愣愣的看着前方,并没有作答。
黑衣男子疑惑地一偏头,还没等发问,鸿阳道人解释道:“你须得问些具体的,他才能作答。”
黑衣男子点头表示明白了,再次问道:“姓名?”
“余兴民。”
“哪里人?”
“禹杭,江州城人。”
“来京所为何事?”
“为我主人赠礼。”
“礼物何在?”
“城郊几处院中。”
俩人语速很快,一问一答,三言俩语,就把底摸了个透,现在到了最关键的问题,男子顿了顿,留出间隙供人消化,随后肃声问道:“你主人是谁?”
余兴民似乎舌头打了结,光张嘴却吐不出声。
“是谁!”男子再次逼问。
余兴民额头青筋暴起,双目瞪得浑圆,简直就快要掉出来,嘴里的话也越发含糊不清。
“到底是谁!”男子又进了一步,俯身靠近,想要听清,程父看出不对,猛得一拉,把他拉向身后。
只见得余兴民的眼珠无声无息的滑落下来,紧接着砰的一声,整个脑袋轰然爆炸,血水四溅,眼看腥臭的脓血就要波及众人,鸿阳道人俩指一掐,凭空升起一道金色墙壁挡住了秽物。
“多谢大人相救,小人感激不尽!”逃过一劫的黑衣男子冷汗淋漓,忙不迭地向程父道谢,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金光中的余兴民已经化成了一团散发黑气的脓水。
鸿阳道人又一掐法决,长吐出一团雾气,包裹住散发着恶臭的脓水,化作一道长龙,收到了瓷炉里去。
“道长?”赵首辅看向鸿阳,眼中有询问之意。
鸿阳掐指收功,悠悠道:“此人身中恶咒,或许是问询触发了什么禁忌,因此咒发身亡。”
他拍了拍掌中瓷炉说道:“大人不必多虑,我已施法收了这股邪气,我这宝贝有驱邪净化之妙,不消片刻就可尽除。”
“如此甚好。”赵首辅点点头。
鸿阳道人捋了捋胡子,皱眉道:“此等邪术,残忍之极,其幕后之人,绝非善类,还望大人多加小心。”
“谢道长提醒。”赵首辅诚心道谢。
此间事了,几人分头行动,黑衣男子带人去搜查城中院落,鸿阳道人则留下收拾施法用的仪轨。
赵首辅带着程父坐上马车打道回府,等候消息。
马车驶近城门,守城的士兵拦住去路,车夫递过去一块令牌,这才放行。
此时已近卯时,长安街上看不到其他车辆,赵首辅坐在车中闭目养神,程父坐在对面掀开车帘看向车外。
车外家家闭户,只有零星寻欢作乐的场所还挂着灯笼。
一路无话,等到了赵府,程父褪下斗篷,要来了茶,问道:“哎,你那些字画哪去了?我怎么见不着了?”
赵首辅放下茶壶,给面前的火炉添了添柴,不经意地回答道:“都卖了。”
“这可都是名家大作!你卖做何用了?”程父吃惊道。
“国事艰辛,卖了换成银子,先填补亏空了。”赵首辅拿钳子捣了捣火炉,火星直冒,更添三分温度。
“你这么做,有点犯忌讳啊。”程父提醒道。
“事有轻重,今危急之秋,我亦无私心,有何可忌。”赵首辅放下钳子,伸出手在火炉旁取暖,“说来可笑,那些字画,大部分都是我仿效名家手笔所作,竟无一人看出。”
程父先是一惊随后一乐,笑道:“既是首辅所出,怎可能有假呢?”
“也是。”赵首辅也跟着乐了。
俩人哈哈大笑,正说着话,管家却禀报道,前去搜查财物的人已经回来了。
黑衣男子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半跪于地道:“回禀大人,我率家丁联合府兵,缉拿盗匪,所获如下。”
男子递上来一卷卷轴,赵首辅接过粗略看了几眼,问道:“账册呢?”
男子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属下无能,赶到时,贼人已烧了大半账册,只救回几本。”
“呈上来。”
“是。”
赵首辅接过账册细细地看了看,又传给程父。
程父接过账本,看了几眼,气愤地拍在桌面之上。
“媚上欺下,里外勾结,以致国势倾颓,区区一州知府,便可牵连如此多大员!”
程父气得来回渡步,边走边骂道:“贪官污吏个个可杀!我这就写奏,上报天子!”
“程兄!”赵首辅安抚道,“稍安勿躁,你先坐下冷静冷静。”
程父收敛了情绪,大口大口的喝茶。
赵首辅又对黑衣男子说道:“你先去休息吧,今日之事记你一功。”
黑衣男子大喜,连忙施礼道:“谢大人,属下告退。”
等黑衣男子走远赵首辅转头对程父说道:“”程兄,气消了没有?”
程父不说话,兀自喝着茶,赵首辅又给程父斟了一盏,程父囫囵吞下,这才问道:“事已至此,何时发作?”
“还需再等。”
“可已打草惊蛇。”
“我们的目标不只他一个。”赵首辅沉吟道:“要摘余晚成乌纱帽不难,但要整顿官场,光靠这一本账册还不足够。现在发难,帝心深沉,很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程父又是没由来的烦躁,利剑在手,却无法出鞘,憋得他浑身难受。
“想要斩草除根,还需要等一个消息。”赵首辅话说了一半,就把眼睛看向程父。
程父稍加思索,脱口而出道:“北方?!”
“然也。”赵首辅赞许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北方军情紧急,上月送去的军需,即将消耗殆尽,而今国库空虚,朝廷几番加税,百姓不堪重负。”
赵首辅顿了顿举杯喝茶,程父顺着他接着道:“北方消息一至,上急需银两填补空缺,我等趁机发难,则大势所趋,必当无往不利!”
说到激动处,程父好像听到噌啷啷一声剑鸣,人头落地,杀气四溢。
“不仅如此,”赵首辅咽下茶水,看向天上明月,说道:“除内忧则上下一心,扫平积弊,平外患需武威王率众百万决胜漠北,而后休养生息,百姓安居乐业,则国兴矣!”
想到此番前景,饶是赵首辅心机深沉,也是热泪盈眶。
俩个中年男人直纾胸臆,直到天光乍亮,赵首辅才说道:“我差人送你回去,你换了官服好上朝。”
“不必,”程父嘿嘿一笑,褪去外服,拍了拍内里的锦绣官袍,“你不如给我安排个房间,让我小憩片刻,陪你聊了半夜,着实有些疲惫。”
赵首辅哑然一笑便派人安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