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十五骑士(2 / 2)
在档案上,骑士们把这次战争成为:蒙局战争
本应该坐满圆桌的十五个位置,现在的情况却是空出了三个角位置,鲜红的桌布封盖在他们的位置上,像是猛兽被拔除了两颗最锋利的牙齿,流出了世人所嫌又贪婪的腥臭血味。
“立刻封闭所有消息流通的渠道,通知总警社那群小崽子别外放消息,别闹出太大动静,对外宣传就是黑帮之间性质恶劣的斗殴。”
“调动行动组马上展开调查,把那块地皮掀开也要找到关键线索!”
左胸佩戴十字架的加拉哈德骑士挂断电话,他的视线随其余十二位看着圆桌上投放着的全息投影,是不久前发生在京都二环酒吧后巷的杀人案。比起那些死去无足轻重的人裂解开来混着血液的肢体,在场骑士的目光全聚焦在那个身影身上,他们都知道自己轻薄的眼神里带着多少的不安。
是一个简单单薄的背影,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体型,根本查不出任何资料。
不只是警方在调查此事,就连位高权重的骑士众,也在高强度地调查此事。这件事情的出现,像是某种刺针刺进了他们的脉搏,让他们沉寂已久的心率开始疯狂跳动。
“时隔这么久,怪物还是出现了吗?”
让他们心率跳动的,从来都不是常理应该害怕的东西,而是无论想多少次都会觉得荒唐至极的眼神。全息投影里,每个人的感受都是无限逼近于真实,除了皮层没有的触感和鼻子的嗅觉,他们基本是立于实时的案发现场。
那个单薄的背影慢慢转身面向骑士众,杂乱的头发混着阴影掩盖在卫衣帽子之下。这种感觉对于骑士众来说太真实了,明明只是一个全息投影,却让他们发自内心地开始恐慌。
一片寂静黑色的墨海深藏着太多的恐惧,此刻在骑士众的眼里,这些恐惧化作实体,变成汹涌翻腾的海啸,从那个单薄身影的背后咆哮着冲出,铺天盖地朝他们袭来。
圆桌上的沉默不再是一个动词或名词,它已经开始具化成了一把利刃,刺进这些统治者的心脏。带着最真实的感觉,这代骑士众的年龄几乎都超过了七十岁,都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骨头,面对这种落差冲击感,有的骑士已经选择关闭自己的全息投影了。
他们都是怪物,已经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便在自己的子嗣中挑选怪物血脉浓度较高的进行培养,但是对于成倍增长的人类来说,他们的数量,无关紧要。
盯着全息投影,有些骑士还在坚持着自己的骑士精神,他们还在面对那场恐惧。
他们看不清那张脸到底长什么样,到后来甚至模糊到看不清楚他的身形。任凭恐惧实体化的海啸冲击着自己,身为骑士众的他们自知这些只是心里无谓的恐惧,但是停留下来的骑士们开始意识到恐惧的根源根本不是这些,而是那个身影抬起头那一刻,他的眼里燃烧着的火焰。
黑夜的浪潮一层叠铺一层地从天上盖下,灰色的火焰像是绽放在人间的鬼火,挥舞着自己的袖袍,如同信仰鬼神的部落祭祀,对神对鬼展示着自己连接天地的能力。
混着夜色,鬼火在人间肆意地游荡,他们不为祸害人间,而是一股浓烈到喷薄而出的复仇火焰,飘摇的灰色朝着剩下的骑士众走来。
身体机能的下降伴随着恐惧让他们开始麻木,僵直的身体任由鬼火穿过,他们不知道鬼火最后走向何方,他们也不愿意再回头去看鬼火一眼。
“呼”
几个骑士尽量保持着仪态,但还是瘫软在沙发上,不断大口的呼吸着。所有的全息投影被关闭,换成了平面的监控画面,那种身临其境的压迫感被困在了平面里。
监控摄像头下,卫衣帽子遮掩下的人朝着巷子外走去。只是在骑士众都慌神的时候,监控里面仅仅闪过了几帧的人影,一个带着绅士帽,手里拿着玫瑰花的男人。
唯二还有感触的是坐在第三顺位的骑士,ector埃克特以及第五顺位gareth加雷斯骑士。目前骑士众的第一顺位和第三顺位,前面两个代号兰斯洛特和高文的骑士在四个消失的骑士名单之中,埃克特和加雷斯顺理成章排成了目前骑士众的第一顺位以及第三顺位。波澜不惊的表情下藏着翻倒一次又一次的恐惧,他们是最后退出全息投影的骑士,也是看见这场恐惧信息量最多的骑士。
在他们退出全息投影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回头看鬼火的时候,鬼火也回头了,只不过眼神穿透了他们,看向他们背后的人。加雷斯立刻闭眼,他知道自己的承受能力到达上限,而ector埃克特的心跳直线上升,他看见了鬼火藏在杂乱头发下的面部,像是一把大手紧紧抓握住他的心脏,要把他的血肉都榨干。
全息投影关闭的很及时,他靠在沙发上微微喘气,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原本应该在第一顺位的兰斯洛特,他所在的位置,ector埃克特喃喃道。
“你又是为什么”
京都时间早上六点,天其实不算明亮,闹钟声随着光照准时地响起。
工业浓烟为这座城市蒙上了一层带着毒性的面纱,像是上帝为了进行人类清除计划铺下带有毒液的裙摆,在美好中慢慢消亡。
在启海区的郊外小区居住,这里是富豪们额外的兴致。
刺眼的灯光一下子照亮了整个昏暗的房间,空荡荡的房间并没有让来者意外,他提着早餐和雨伞在门口处脱鞋。
“不知道开灯说一声吗?”
沉闷的声音在沙发上响起,整个房间弥漫着感冒冲剂的味道,那种混着工业水果的香精味道压制着混合药剂的感冒药,吃了也不知道是在糟践谁的身体。
“果然是感冒了啊。”
来者摘下口罩,高俊挺拔的身躯穿着白衬衫,肌肉不算饱满的身体却充当了一个很好的衣架子,手上拿着的公文包上写着京都启明区第一人民医院的字样。
“你给我的感冒药是儿科开的吗?”
韩承乐靠坐在沙发上,脑袋里像是有一根针一直在扎他的神经,一整晚的睡眠质量可以说是最差,在半梦半醒之间游走,好几次的梦境都让他以为是现实。
“你跟我说的症状不就是发烧感冒,你再说严重一点,我就安排急诊科给你开间房了。”
医生走到厨房,熟练地打开柜子拿出咖啡粉冲泡,时不时地回头看沙发上的韩承乐。
“给我泡一杯。”听到厨房的声音韩承乐没有睁眼,只是换了个姿势休息。他没日没夜地熬夜办公,身体里的免疫系统已经不允许他继续这样下去了。
“一个患感冒病人和一个医科主任说要喝咖啡,这拿去实时新闻报道一下,今天笑点就有了。”医生搅拌着咖啡,从冰箱里拿出零脂牛奶,沿着杯壁慢慢往下冲泡。“你猜猜你感冒的消息被你家老爷子知道,我们医院的感冒药业绩会不会马上上升几个百分点,到时候全医院都来给我们韩少爷擦脚捏肩伺候。”
韩承乐好像知道结果是这样,他睁开眼睛,试着深呼吸几次把脑袋里的刺痛感消去。
“照你以前五六点起来多做点运动,举举铁什么的,感冒没个两三天就好了。”
医生喝着杯里的拿铁,走到落地窗前把窗帘拉开,回头看了一眼韩承乐。
“你这就是矫情。”
“您这新官上任三把火,都快把那几个老家伙的脸皮烧光了。”医生靠在窗边,逗趣地看着韩承乐。“人这里安安分分地过日子,您倒好,一来就开始办别人不敢办的案子。”
“您知道那案件啥性质不?就几个小家公子哥仗着自己脾气喝了酒去犯浑。”
“这些年这种事情还少吗,怎么没见您来掺一脚,偏偏要这时候来。”
“京都这趟浑水,搅得不是时候,您也不该搅。”
韩承乐还是闭着眼睛,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医生这样的油嘴滑舌,并没有理会他。
“你说你待在重案组那边多好,当个斗法的神仙,去管管那些手里抓着十几条人命的杀人犯。那些硬骨头就应该让你这个疯子去砸烂,他们才服管教,才会听话。”
“好家伙,你们组长一定是疯了,让您这号神仙下凡来,来管启明区这些破事。”
“你说咱以前借着手机联系多好,生不见面死不碰脸的。您这一回来,我又得看您脸色又得给您通知开药的,多麻烦哟。”
医生说着说着似乎觉得没意思了,韩承乐也没回应他,便站在窗边喝起了咖啡。
“你这嘴巴放太平间里面,死人都嫌烦。”韩承乐冷不丁地说了一声。
“嘿,您别说,咱之前靠这嘴巴,救过人诶”
“咋想着来启海冤大头聚集地找小区,你知道我刚才开车过来看路边简直是鸟不拉屎,没猜错的话,这地儿是你家老爷子找来的吧,果然老爷子的兴致还是高啊”
“少在这边滑舌,昨天和你说的事情你去做了吗?”韩承乐睁开眼睛,从一旁取了一件大衣披着,打开了房间内的暖气,房间内的温度慢慢上升,他又缓缓靠在沙发上。
“做了全身检查,那人的身体没有任何异样,就很正常。你说他突然昏倒在大街上,也不合常理啊,除了有点低血糖。现在医院那边开的单子,说他就是低血糖导致昏倒。”
“你让我查的精神分裂史,跟这个压根不搭边,我要是再问下去,精神科那主任姐姐都差点把我轰出来。”
“看监控吧。”
心里斗争之后,韩承乐摁下电视开关,昨晚工作还开着的监控存档立马弹出。
那个中年男人在离开酒吧之后,靠在路灯边抽烟,他对着空气张嘴,似乎在说着什么,还递出去了一根烟,这一系列怪异的动作在凌晨一点多显得格外渗人,两分钟之后,中年人离开了路灯,摇摇晃晃了几步,便昏倒了。
“奇怪吧,凌晨一点,一个人,这些行为,你还只是觉得他是低血糖吗?”韩承乐手里拿着遥控器,来回播放这片段有三四次了。
沉默了许久,医生的笑脸频率在这一刻被摁灭。
“韩承乐,你要表达什么。”
医生的怒气值好像在某一瞬间被调动到了最高值,他的过去在这一刻被唤醒。
韩承乐知道,医生的父母死于世人传言中的怪异事件,也是在凌晨,也是在大街上。唯一不同的是,监控里的中年人活了下来,而医生的父母死于目前为止科学都无法解释的灵异事件。
“你还是揪着那狗屁破鬼神论吗?”
“不可能”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任何什么鬼怪,我用了几年的时间去证明。我很肯定地告诉你,那人有这样的行为诱因不排除致幻类药物,知道lsd麦角酸二乙酰胺吗?中世纪的人把这提取出来就是为了杀人,你们为什么不往这方面查,非要纠结什么鬼怪灵异?!”
医生生气地说,他的理智不再占据上风,所有阴谋论开始在他脑海里成立。
父母的死因让他童年的几年都处于阴霾之中,学医也是为了查出真相,父母的尸体检查报告还放在他的抽屉里,他深信一定有某种目前医学还未研究过的药物,才会导致父母的死亡。
他也一直在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怪,有的只是人心在作祟。他秉承科学尽头还是科学,解释不通地只能怪目前科学不够发达。
但是在医生心里最深处,他还在动摇:父母死的时候,警方在他父母的衣服里分别发现几瓣玫瑰花瓣,不会枯萎,拥有生机的玫瑰花瓣。
“你冷静一点。”
韩承乐看着监控,手里的遥控器不断调着倍速,他似乎想从这里看出点什么不一样的。
他昨天晚上工作的时候,已经看过无数遍这次监控,短短两分钟,一根烟的时间,他看了三个小时,前进后退地拉进度条,每一帧都在分析,他一定要分析出东西来。
调着监控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短暂地停留之后,他又迅速地调开。
那是什么?
他无法相信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他又有一个很确切的理由让他这样做。
如果让医生看见,大家都是有脑子的人,他的情绪可能会二次失控。也许不是可能,是一定,是能够让医生当场失控的百分百因素。
在那几帧的监控摄像头里,出现了一个男人。
那个戴着绅士帽,手里拿着玫瑰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