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书舍与商机(1 / 2)
不多时,三人就走到了店小二口中的书舍门口。
不可谓不是门口罗雀,书舍门脸上连个招牌都没有,若不是寻了一个路人问问,他们简直要认为这是一个普通老百姓的房子了。
一道木门半掩着,林北战推门,进去便是有些阴暗的一间进深的房子。
他将左右两扇门全都推开,才有些正午的阳光照射进来。光柱内不断有灰尘升腾着,活像是一个久久无人到来的荒山古刹。
从阴暗变得亮堂的屋子并没有显示出和普通民宅不同之处,仅仅是门口有一方桌子作为吧台和收钱的地方。
往屋里看,墙边竖立着两道木制的书架,上边零散地摆着基本书籍,走近一看,竟是些十三经之类的正经书籍,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林潇直接抽出其中一本《尚书》,里面讲的是上古时期大周兴起之前及其初期的事迹,与自己那个时代的尚书别无二致,甚至另一本《春秋》的内容都和自己当初闲暇时候看的《左传》内容无异。开篇的《郑伯克段于鄢》让林潇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觉。
两方世界的基础文化和历史其实相差无几,这样一来,自己抄书抄诗也会显得没那么突兀了。至少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大抵真就是文曲星下凡的感觉吧。
林潇认真看着书,林北战则是开始呼喊:“有人吗?我来买书的,有人吗?”
呼喊了几声竟然是没人应答,他也有些百无聊赖地跟着林潇林瑄一起看着书,他早年参军之后还是识得了一些字,后来更是在那人的影响下读过一段时间的书,只是自己回乡之后倒是荒废了。
如今骤然再看见这些文字竟是有一种大眼瞪小眼的感觉,真想要有长足进步还是应当手不释卷的。
三人认真看着书,甚至没注意到有人其实已经从里间一个门里走出来,那人中等身材,一身灰色长衫,头戴纶巾,面白须长,一副中年文士模样。
刚刚林北战呼喊的时候他不做应答,即使现在自己出来了也不慌不忙的,浑然不怕难得的客人跑了的样子。
他出现在三人身后,慢吞吞地说道“三位,来买书的?”
“你这掌柜的,怎么叫你都不应答的?”林北战有些恼怒,怎么有人这样做生意的,客人上门都不招待。不等那人回答,他又说道:“给两个孩子买点书回去看。”
只是他这一副农家猎人打扮,林潇和林瑄的衣着也十分朴素。那人不由得有些鄙夷了,小孩子识字应该去买些启蒙读物送进私塾,怎么到我这里买书来了。他这里尽是些科举要考到的东西,怎么会有适合眼前这幼稚孩童启蒙的书?
终归是读过书有涵养的,“幼龄孩童启蒙最好是买些三字经千字文来学学识字,在下这里的书恐怕是不合适。”
林北战不说话,林潇见义父盯着自己,想来应该是等久了有点生气。他自己倒是不在意,没人来打扰自己看书最好。
不过,他还是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来,小声地读着:“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
那中年文士起初表情十分玩味,可是真当他听见这小孩子竟然真切把这晦涩古文读出来之后,他变得有些惊讶,但是那孩子没停下来,他也只能微微张嘴仔细听着。
作为考过了童生试成了秀才的他,《郑伯克段于鄢》早已烂熟于心。
林潇轻声读着这千古名篇,林北战林瑄和那书生都死死盯着他。
林北战确实想到了这个孩子可能出身不凡,识字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可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将隐晦含蓄的古文读通顺实在还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甚至读着读着,林潇开始看一会儿便将书卷起来双手盘在背后作背书状,走了起来,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地接着读。
读完之后他也不停,开始将古文翻译成当今官话。翻译完之后也不给三人说话的机会,直接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郑伯步步放纵共叔段和武姜,与其说是养虎为患,不如说是欲取先予。其后郑庄公小霸和射伤周周天子的做法都说明了寤生此人心思深沉不为礼法所约束,颇有乃父之风,武姜一个后宅偏心夫人,共叔段一个欲蠹小人也想跟庄公斗,实在可笑。”
他这一番言论让在场三人都愣在原地。林瑄只觉得这个弟弟真是厉害,比自己还小着两岁竟然认识这么多字还能讲出如此多的道理来,虽然听不太懂,可是父亲和那人的惊讶表情让她颇有一种与荣有焉的感觉。
林北战则是感到自己的震惊上限被不断刷新着,即使是所谓富家公子从小培养成为读书种子,多半也只能做到通读古文言说其意,但是又能有几人在林潇这个年纪能给出这般深刻的见解呢?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书舍店主颜燮则是完全被林潇所征服了,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这《左传》的开篇之作他读过不下百遍,越是读便越是感到左丘明的高明之处,所谓微言大义正是此类文章。
一篇文章家国一体,讲述了父亲的高瞻远瞩,母亲的偏心袒护、长子的高明狠辣、次子的恃宠而骄。前代国君的筚路蓝缕,继任者的励精图治、叛乱者的诡谲阴谋。最终的母子大团圆解决还是有些偏向儒家价值观了,一如当今的许多家庭伦理剧最终总是包饺砸一般强行圆满。
林潇一番话说完没有过多动作,安静地站立在一旁留待三人回味。第一个回过神来的还是有些天真想不到什么道理的林瑄,她单纯地为自己的弟弟如此优秀而高兴,“潇弟弟真厉害,能读这么多字,字。!”
林北战听到女儿这话撇撇嘴,识字事小,主要是林潇一番话让他真真确定了自己这义子绝非池中之物。
不知到底是哪家的麒麟儿被自己捡了个便宜啊,更不知是福是祸啊,总归自己和女儿也是成分复杂,债多不压身,再复杂也不怕了。
那中年文士最后缓过来,他爽朗地笑了一声,拱手对林北战见了个礼,“小童儿肚子里果真有墨水啊,鄙人是这书舍主人颜燮,早年不成器考了个秀才,街坊们便唤我一声颜秀才。”
他见自己真的是小瞧了这个孩子,也是略带歉意地介绍自己了想把这事情抹过去。
林北战见到他这态度,也不再多说,有模有样地回礼。
随后,他转头看向那个装完之后的义子。
林潇感觉自己此时要是点上一根烟,吐出一个烟圈,节目效果一定很好,可惜这个这个冷笑话说出来他们大概不会笑。
“颜先生,您这的书怎么卖的?”
“看小童儿要什么书了,今日是我眼拙了,待会儿你看上的书全都打个八折。”
“好,那就先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