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渎神（2 / 2）
到了这一层面，神识早已通灵，能捕捉到冥冥中的一丝恶意。
来者不善！
身后那团曦光中，数件极道兵器腾空，各自散发出能压崩天穹的道韵，坐镇四方。老府主天赐同样升空，盯着恶意传来的方向，严阵以待。
临行前，他曾试图通过“秘网”求援，可惜无论是一些关系较近的福地，还是洞天深处沉眠的部分存在，都无人回应。
“唉，那些自古恒存的怪物不露面也就罢了，表面浮土再怎么动，只要不伤到它们所处的“地层”，这里发生的事就与它们无关。哪成想，同时代的道友也变了，竟这么漠然和冷血。
过了一千年，曾经炽热的心，现在只剩老夫胸膛里这一颗了吗？”
老人叹道，紧接着，一道绚烂的极光在天边显踪，速度极快，以至于天空中传来恐怖的爆鸣声。
天赐叹了一声，翻手祭出一枚岁月感悠久、通体布满裂纹的玉石棋子，小而精致，上面雕刻了一匹神骏，棋子旋转，很快在虚空中开启一条裂缝，铁血气息澎湃，疑似通往一处古战场，他喝道：“助拳者，且来此处一战！”
裂隙扩张，肃杀的氛围从中溢出，挤压满天地间。
里面隐约可见干涸的血迹，即使过去无尽岁月，也依然威压迫人，明显属于极高层面的生物！比如：神明……
极光中的女子见状，也不惧前方有诈，神态冰冷而自信，向着裂缝那里加速，她进去的刹那，老府主天赐的身体也跟着模糊下去，一阵耀眼的光芒过后，两人就此消失了。
“呼……”
天外，烛神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他望着真实世界的天空中的劫云，那里银光交织，毁灭性的狂暴能量积压在云里，浓郁的像是一口蓄水池，随时有可能“决堤”！
现在碍事的家伙不在了，他必须抓紧时间解决最后一个麻烦才行。
虚空中，繁奥的道纹交织，铺展出一条燃着黑火的“黑光”大道，一路延伸至洞天秘境中。
神明卸掉身上多余的重甲，露出内衬的、犹如紧身衣一样的软甲，脑后的神环敛去一切神圣色彩，变成一件鲜红的披风，穿戴在其身后。
他的面孔邪魅而柔美，长发飞舞，紫瞳深邃，握着幽冥灯变化而成的巨剑，在黑晶般的神道上，一步一烙印，震的虚空轰鸣不止！
那是何等可怕的重量！
其躯虽然高大，可终究还是人身，按理说不该有这般离谱的表现。如今敛去修为后，纯粹的血肉之力竟也无匹到令人瞠目结舌！
世人只知烛龙族的异眼可怕，却不知太古烛龙的肉身同样无比恐怖，强悍程度不输于肉身成道的神灵。
工匠村，洺洛师徒跟前，一段长长的天阶浮现，倾斜向上，连接着虚空中的一个石质平台，那里像是一个小型斗技场。
“上来懦夫！
本座给你一个当英雄的机会，就在这由诸神见证、古代英雄屠龙斩恶神的竞技场上，击败我，或者伏法。”
古朴的斗技平台上，烛神已经先一步到场。
他单手拎着黑红纹路交织的巨剑，一身重甲几乎卸了各干净，只是象征性地保留了几个部位的甲胄，被柔软内甲包裹的手臂、双腿等看起来就像普通人的一样，线条自然，没有很夸张的肌肉凸显出来。
他居高临下，几乎以一种俯视的姿态朝目标喊话，眼神十分冷漠。
下方的天阶前，洺洛抬首，用一缕精神附身在傀儡上而得以显形的他，因为连续输出灵力，内耗严重，已经有点压制不住这副身体了，此时半数黑发已然转为银白。
短短一息间，他的意识空间内像是过去了很久，各种思绪冒头，他想了很多。最后，他转身搂了搂一直在劝阻他的小家伙，在耳边轻声说：“没事，师父会赢……”
“可是！”
“……”
视线一转，这名傀儡师已经踏上了那段燃着黑火的“不归路”。
看着他一步步攀登上来，然后不卑不亢地站在自己面前，烛神冷漠的面孔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其他情绪，只见其点头道：“很好，坚毅不屈的表情，本座赞赏你赴死的勇气。”
“开始吧……”
斗技场上，烛神的话音刚落，洺洛就觉得眼前一黑，一道避无可避的罡风铺面而来，他甚至来不及让身体有所反应，左腕那里便传来一阵剧痛！
“噗”
对方如一道超越时空间的鬼影般，闪烁到他后方，手起剑落，就让他的整个左掌齐腕而断，从伤口处喷出大量浅绿色的灵血。
“什么？！”洺洛瞳孔地震，虽然提前有所防范，知道神灵在面对凡俗生命时，一般拥有几项无解的变态能力，为其压制一切低境界生物的资本，比如：某领域的极道、肉身的极致……等等。
而极速，则是普遍存在的一项变态能力！
在极速面前，除了依靠丰富的战斗经验提前进行预判，从而让身体先动，化解对方的招数，否则一旦慢了，就几乎没有还手的可能。
而且神明也不是傻子，能成神者，有哪个是软柿子？就是可以预判，随着几次交锋后，预判成功的概率也会大幅下降，直到无力招架。
这就相当于燃烧大脑的同时，与一个时停者战斗！
棘手程度可想而知。
于是，震惊之余，洺洛也立刻做出判断，后撤拉身位的同时，断腕处有柔和的神曦闪过，他动用了等阶极高的治愈术，想要快速恢复伤势。
但是，“幽冥剑”遗留的神性力量破坏性十足，盘踞在受伤部位，流动不祥的乌光，阻止其愈合。此刻，治愈符文的神圣之力蔓延，与之纠缠交错，导致疗效打了折扣。
在这期间，洺洛几次变幻身位，动作如蜻蜓点水般，并在这个过程中回收了那只断手。
“嘶，皮开肉绽了，这是何等霸道的蛮力！”这位傀儡师看着他那画面惨不忍睹的左手，内心感慨道。
这只手掌同样受伤严重，破损的皮肉间，隐约露出一截淡金色的骨头。
“嗖”
虚空中，有涟漪漾开。
下一秒，得益于傀儡原主人敏锐的灵觉，和这具傀儡之躯高度链接的洺洛瞬间有所感应，袖袍一甩，三条神辉灿灿的狐尾法相飞了出来，像圣人手中的拂尘般扫向一片虚空，无远弗届，全方位攻击那里。
紧接着，有道鸣声传来，那片虚空也如同镜面一般坍塌、破碎。
幽邃的虚空深处，传来了烛神不满的“嘁”声。
第二击，他失手了。
场中那个头发半白的男人，其意识入主的这副躯体，曾是他的部众，是他还未崛起时，于凡尘中相遇，最早跟随他、也是最忠心耿耿的那批人里……仅剩的一个，他和那些老兄弟情同手足。
成神之路总伴随着累累白骨，里面有敌人的，也有亲故的。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血泪史，就算是烛龙这样的冷血太古生物，一路走来，心都在发颤。
亲历之后，烛冉才明白，难怪当初在太古生物的族群间流传着这样的话：“无心者成神，成神者无心。”
等他理解了其中的苦涩时，自己却成了那话中人。
“喂，烛冉大哥！”
“……”
征伐，隐忍，谋划，蛰伏，然后一击毙命。在太古神位的竞逐者当中，他并不出挑，既无金乌、英招等族与生俱来的高贵血脉，也没有穷奇、饕餮生来就可征战神明的霸道肉身，他是一条后天进化来的烛阴，在那个时代，连烛龙的唯一真名，都没能取得。
他就像阴险的蛇类那样，蛰伏漫长岁月，最终盯上一位年老的火神，闯入其沉眠地，抢走了那尊神位。
成神后唯一的慰藉，就是还有个和他一样能活的祸害，能和自己谈谈往事，而不至于独坐高寒，酌酒自宽。
现在，随着“那个人”站到他的对立面，血洒斗技场，这份慰藉也结束了。
开幕一击，他废了对方的左手，是因为他很清楚，那具躯体在过去的恶战中同一位置受过难以愈合的创伤，后续虽然恢复了，但那里也成为一处暗伤、隐患，很容易被针对与击破。
而关于这次同盟者要他出手的目标，傀儡匠人洺洛，他也略有耳闻，从使者那儿得知了一些情报，所以想先发制人，废了对方的一些手段。
哪成想开局得手后，第二次针对傀儡的动力源——“心脏”的攻击，竟然被化解了！
三条狐尾，象征太古天狐的部分血脉，傀儡之躯的前任主人为一头混血的异种，是狱州魔狼与狐妖的子嗣。
太古英雄战斗过的竞技场内，烛神的面孔短暂浮现于空中，神色阴沉如水，他怒斥：“那是天狼的神通，你这卑劣的窃火者。”
“我赢了，他输了，所以我站在这里。
这是我赌上生死缴获的战利品，何来偷窃一说？
就像你纵容部众在福地中干的种种肮脏勾当，豪夺宝物，杀害村民，劫掠天才幼童……罪状罄竹难书，身为神明，那时的你可曾主持你那所谓的‘公道’，喝止过它们？
强者收割弱者，本就是修仙界千古不易的真理，现在你我站在天平两侧，口舌再利，也不及剐一刀来的更有分量。”
洺洛嘴上说着，身体动起来也毫不含糊，在对话争取来的空档间，他结印配合心诀，打出了一副带着苍茫古韵的星宿图，一时间令这片古老的竞技场中充满了肃杀之气！
“嗷呜！”
漫天繁星相连，点缀出一头啸月的天狼，滚滚黑煞涌动，将这片斗技场的地面冻结，同化为古战场的一角。
洺洛身边，大地龟裂，喷出血色的古煞，在此期间，一些红色的人形与战兽被那古煞凝聚出来，人喧马嘶，嘈杂不已。
古人认为，狼宿主兵，它的晦暗变化代表了边疆的安宁稳定，倘若此星兴盛，则是异族入侵的征兆。
禁忌傀儡术的“窃火”之能，让这位遭到放逐的天才傀儡师，可以再现制成傀儡之身的死者的部分神通秘术。
这个斗技场曾被拿来充当取悦诸神的工具，让英雄与恶龙在里面厮杀，属于天花板级别的“斗兽”。如今，这些被召唤出来的血雾人形，正是过去战败者的亡魂。
它们的部分威能，也通过某种形式为洺洛所“窃取”，现在被操纵着，集体释放出来！
“轰”的一声！
诸多玄妙符文爆发的盛况，比之火山喷发还要壮观，瑞霞氤氲，神光激射，各种古老秘术再现，摄人之极的气息，压的整座斗技场都快承受不住了，就连神明亲手刻下的防护法阵都仿佛在悲鸣，布满裂纹，即将瓦解。
强大的灵力如山崩海啸般，席卷整个战场。
其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毕竟，连虚空都不例外，被那种波动影响了，烛神大口咳血，被从藏身之地震落出来。
“该死！”烛神脸色难看，虽然伤势不重，但……面子伤的很重。
此刻，他心里积累了一团郁气，屡次失手与被凡人伤到，这是神明高傲的自尊所不能容忍的行为！
此乃渎神之举！
“……你完了。”
许久，这位神明黑着脸，丢下一句小孩吵架时词穷了才会说的威胁后，发动极速，再次遁入未知之地。
而在秘境上空，浓雾渐起，伴着一句有点幼稚的威胁声，将那竞技平台上发生的更加激烈的战斗给掩盖了。
至此，那种级数的战斗，肉眼再难窥视。
……
人们只知道，天地变色、日月无光的场景，在人间真实地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