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 / 2)
顾文青叹了声气,这好好的一个人全身却没多少肉,像只剩下几根骨头架子披着皮,因为长期见不到光,皮肤粗糙苍白的厉害,双颊跟双眼都深深的凹陷进去。
往下看,右手衣袖空落落的。
顾文青站在床前,斟酌了一番,道:“志远兄,我日后就不下田地了…”
床上的人并无反应,顾文青却像习惯了般,自顾自地说道:“不知道你对长荣叔家孩子有没有印象,就是以前那个三天两头被逼着离家的孩子……”
“前几日长荣叔分家了,他们一家单出来了,族长他们说那个孩子有过奇遇,因为她村里有了新粮食,等三月后大伙就能种了…”
“说的有些远了,志远兄,那孩子说这粮食收成后需要有人出山去跑商…我估摸着过不了几日就要出去了…”
一直没动静的男人听到跑商两字时那唯一的手掌握成了拳头,再听到后面那句,男人猛然睁开眼,缓慢而僵硬地转头,语气干涩的一字一句问道:“你…你…说…什…什么…?”
顾文青没料到他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愣了一下道:“我说估摸着之后要出去跑商了……”
顾志远死死盯着顾文青,神情激动:“不…准…去!…不准!”
顾文青垂下眼,轻声道:“志远兄,我定是要去的…”
顾志远激动地想说话,可却剧烈地咳了起来,干瘦的身体像是要散架一般,咳了一会,他粗粗喘气问:“……为…何?为何!”
顾文青想上前帮他顺气,可却被他推了开来,虽然那力道几乎没有,但他却不敢再动。
听了顾志远的问,顾文青笑了,可是笑得心酸:“呵…为何吗?志远兄,你忘了你这右手是如何被废了的吗?”
“你明知…!你还…!”
“因为穷!”顾文青抢道,他也抬头盯着顾志远,跟他对视,满脸愤慨不甘:“你当初做错了什么?!我爹做错了什么?!那等人渣,不过有两个银钱,凭什么随意践踏欺辱你们!”
看着顾文青通红的眼眶,带着恨意的眼神,顾志远绷着身子,左手不断抬起敲着木板:“…荒唐!”
顾文青抬起衣袖往脸上随意一擦,偏过头,语气坚定决断:“志远兄,我意已决,以往是没有办法,这次机会来了,我便不会放过!我永远忘不掉当年那事,我不平!我不甘!有朝一日我要让那畜牲以命相抵!”
说完也不去看顾志远,转头就跑了出去。
顾志远看着他背影消失,僵硬地转头,又直直地盯着屋顶,脑中不自觉的想起往事…
那年顾文青还是六岁幼童,他也刚及弱冠,顾文青父亲是他叔父,他爹娘过世的早,他从小便是叔父带大。
那年他跟叔父运气十分好,在山上打了一头野猪,那会粮食吃紧,他们想着把野猪拉到镇上去卖,可镇上给的价太低,以后说不定猎不到如此野物,要是不能卖个好价多换些粮食,那他们都不愿回去。
叔父考虑再三,最后才决定去五泾县,本来只有他们二人,但文青那时一直闹着要去,想着可能日后进城的机会屈指可数,便带上了他。
那会他也从没出过北木镇,对县城的一切都十分好奇,心中也激动万分。
他们推着木板车走了两日,夜里就在车边歇息,第三日响午才到五泾县。
县城比北木镇繁华许多,他们进了城后更是毫无头绪,只能先推着板车随意找了一处人多之地叫卖。
来问的人不少,可买的却没有,后面来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站在车边,对野猪十分感兴趣,说他要给人送礼,这野猪倒是合适。
他们以为买家来了,可还来不及说话,那男子就挥手让身后小厮上前搬动。
叔父急忙拦住:“几位这是何意啊!”
一小厮推开他的手臂,抬着下巴:“你该荣幸,咱们少爷看中了你家这野物。”
他扶住差点摔倒的叔父,喊道:“这本就是卖的,这位少爷既然看中也该出钱来买不是?难道这打算明抢吗?”
那男子不屑一笑,随手丢了两个铜板在地上,语气高傲:“看你们那穷酸样,爷看中的就是爷的,这两铜板给你们,赶紧滚回你们那穷乡之地。”
他们虽穷苦,但却有骨气傲气,被如此羞辱,自然气愤不已,叔父上前理论,说这野猪不卖也罢,可还没碰到野猪便被打了一棍,跪在地上。
那男子更是抬脚踩在叔父背上,他跟文青一看,皆激动地想要上前,可立刻被几个小厮按在地上。
叔父不断挣扎着起身,可每次刚站起来,男子身边的小厮就一棍子打在叔父膝盖之上,如此反复,叔父跪躺在地上,无法再起。
耳边听着周围男子跟几个小厮的大笑之声,还有身后文青哭喊的声音,顾志远觉得自己愤怒的没了理智,他用尽全力挣扎开,抢了其中一人的木棍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