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尤有自量者（1 / 2）
“打狗之时，仍需看主人面色，真人这么做，莫非真就不顾忌此地的层层桎梏？”
白鬓男子嗓音虽然不大，但仍旧掷地有声一般，竟生生逼停了那道杀伐手段。
被男子反问到的店小二此刻，面色波澜不惊，沉寂如水，双目微眯，心中则是思量万千。
对于这位龙虎山天师府最有望执掌外姓大天师权柄的道门真人来说，一位有望返虚的剑修，哪怕在寻常修士眼中已然是高不可攀的大道天机，需伏首跪拜了，但是在他眼中，仍旧是有些不够看的。
倒也不是说这位境界高破天的龙虎山真人有些欺辱少年穷，只是修道数千载以来，所谓的金玉种子，修道天才，实在是数不过来了，就好像如今小城压胜的那位兵家中兴之祖，何其惊才艳艳，睥睨同辈无敌手？终究还是逃不过陨落的下场，残魂被拘留封印。
根骨悟性对于修道者来说，自然是多多益善，但活不长久的修士，不过天地一蜉蝣罢了。
剑仙？连返虚都不曾真正踏入的剑修，又怎么好意思标榜自己剑仙身份？
想到这里，身为龙虎山外姓氏大天师的店小二，揉了揉眉心，随后从掌中凭空搓出一道雷霆。
龙虎山天师府有三印，一神霄嗣教宗师印，一都管雷公印，一天部霆司印，皆坚如铁石，非金非玉，传闻中乃是天师府初代大真人受神灵点化所篆刻。
故而千百年来，世人仿佛只知晓龙虎山一脉以雷法著称，素来享誉五雷正法之名。
望着手中那出自五雷正法中的雷霆手段，店小二不禁有些哑然失笑，随后伸出那双稚嫩得有些怪异的手，以一种大开大合八卦之势划开身前。
下一刻，斗转星移间，原本还剑拔弩张的两人顿时闪身至一片非虚非实的空间中。
眼下，仿佛占尽了地利的店小二，缓缓踱步，从一处虚妄中凭空摸出一柄古朴的桃木剑，讪笑道：“世人常说，与剑修对敌，无异于自降一境。”
道音滚烫，惊起虚妄一片。
如临大敌的白鬓男子，单手负后，微眯双眸，严正以待，身后本命飞剑的虚影已然逐渐成型。
剑意肃然，宛如天地一线。
“倒也用不着那么紧张，你都说了自己是此地的家乡人了，本座又岂会犯了忌讳在此截杀你？”
白鬓男子缓缓转动手掌，眼神中布满警惕。
忽然，店小二柔和下了脸色，略带微笑道：“不过你王衍明如今已经是半只脚跨入返虚的修士了，那么对于我们这些外乡人扎根在此地的缘由，或许或多或少也有了些自己的猜测，本座说的没错吧？”
“至于你王氏一脉与城东那批家族的渊源，本座倒也多少有过些了解，所以本座劝你点到为止，这雷池你越不得。”
名为王衍明的白鬓男子点了点头，眯起眼似乎是认同了眼前这位道门大真人的说法。
刹那间，一道如芥子般闪耀的剑光骤然起于王衍明身后，转瞬即逝间猛然袭向店小二面门。
“不知道城东何家队真人有何承诺，或许我可以再加上一成。”
剑光呼啸间，店小二周身翻涌起涟漪，下一刻，此间天地化为清净，如归墟般死寂。
王衍明微微蹙起眉峰，下意识地目光投向一片虚无。
“啪啪啪！”
清脆响亮的掌声缓缓亮起，在这片天地间好似暮鼓晨钟。
那片被王衍明盯上的虚无处，此刻一位身披龙虎山紫衣道袍的真人现出身形，拂尘挂袖，手掐道诀。
还不待王衍明开口，以真身模样现世的店小二便朗声道：“你的境界底子确实夯实，这倾力一击怕是寻常返虚剑修都难以匹及……”
王衍明闻言，警惕道：“真人这是愿意与我做个交易了？”
那袭紫衣道袍摇了摇头，讥笑道：“看来这几年在外打听的还不够多嘛，别说是你一个半步返虚的剑修了，哪怕是你身后的隐世剑池底蕴尽出，恐怕也没资格与我作交易。”
王衍明喉结微动，欲言又止。
“年来年去白发新，匆匆马上又逢春。当年你出走小城之时，还是个灰头土脸的黑娃，如今已然是这般两鬓斑白的模样”
那袭紫袍在王衍明周围踱着步，恍然间心生感叹。
对于这位道门真人的言语，王衍明心中疑惑丛生，此番不远万里回到故乡，一来是到了娘亲的祭日，二来则是要彻底弄清楚这个所谓的家乡，究竟埋藏了多少的秘辛。
离开小城之后，随着境界一日日的突破，王衍明对于这个看似寻常的家乡也是有了诸多的不解。只是，似乎自己从小到大的记忆中，仿佛缺失了对某些人的印象，而眼前这位隐藏在酒肆里的店小二，便是这其中之一。
就在王衍明沉思之际，那袭紫袍突然嗓音清冷道：“既然叙旧的话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既然你还执意与城中家族不对付，那么有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本座可就要好好和你清算清算了，当然你也不必担心，作为那处古老宗门的剑子，本座不管是出于情面还是此地的桎梏，都会对你网开一面”
那袭紫袍语气微微一顿，随后整个小天地开始逐渐坍塌：“道心碎裂，跌境即可！”
无边的混沌开始收缩，原本仿佛局限于一处天地内的两人，此刻又如同置身在一片黑暗中，唯有一处光点熠熠生辉。
眼下，手持木剑执符箓的紫袍道人，宛如一位除妖荡魔的大天师！
世人只知晓龙虎山天师府一脉的雷法享有盛名，无人可出其右，却不知道剑法符箓同样也是世间一流。
“本座这柄桃木剑，可配的上本命飞剑一说？”
王衍明望着眼前如同大日在上，惶惶耀目的紫袍道人，脑海中不禁想起了一个天师府的传闻。
“九天荡魔祖师”
这位本就天资不俗被一处古老宗门收入门下的王衍明，仅仅只是犹豫了一瞬就爆发出了浑身的修为，但似乎半步返虚的剑仙修为，在一位混元境巅峰甚至有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道门真人面前，无异于烛火之光对上皓月之辉
“剑修对敌，岂能不亮剑便起退意！”
王衍明面色沉重，就在他强行提起一口丹田真气之际，混沌中仿佛凭空出现了一只无形巨手，以一种极为霸道的攻伐之势，硬生生阻断了这场对峙！
这股蛮横的力量在阻止了店小二之后，又以一种极其不符的姿态抽身而退。
这种感觉，如同一场惊蛰春雷后的细雨绵绵，润物无声。
偃旗息鼓后的两人，皆是各怀心思地朝着江畔的方向望去。
随即，白鬓男子长袖一挥，深吸一口气后带着身后女子转身离去。
待到清点完手中铜板的陆沉抬起头来，酒肆里已然只剩下几个喝的稀里糊涂的酒客，只剩下自始至终都在打着算盘的掌柜和脸色阴冷的店小二
至于先前那雍容华贵的一男一女，眼下早已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