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低徊愧人子(1 / 2)
某处福地洞天内,一双有着神仙眷侣之称的仙家眷侣,眼下正如一对苦命的鸳鸯般,狼狈不堪。
古语曾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现如今,已然深陷囫囵困境的师兄妹二人,竟是连半分出逃的余地都不曾剩下。
一道宛若青峰般粗壮的黑影,眼下正吐着蛇信子,匍匐辗转在他们身前。
不出意外的话,这位一甲子后便有望接替青岳剑池宗主之位的仗剑青年,此刻却全身上下均是沾满了血泥,甚至有几处穴位处已经是血肉模糊的惨淡模样,隐约调息间,丹田脉络处也被眼前那头返虚境畜牲打到龟裂。
眼下,仗剑青年双目中血丝弥漫,身子微微颤抖,惨笑不止,余光处瞥向了身后被其护住的师妹,只觉得自己这一生有愧于收养他的师父与爱慕的师妹。
这位先前拼死使出后手仍旧落败的仗剑青年,目光中逐渐裹上一圈妥协与绝望。
一头返虚境的大妖,根本不是自己一个小小金丹境修士可以相抵抗的,若非今日碰巧遇上这头畜牲化形渡劫的虚弱期,恐怕自己和师妹连它十招都走不过,早早地便化作了亡魂收去酆都了。
更何况,蛇性阴冷,嗜好淫乱,他不敢想象若是自己倒了下去,那么身后的师妹又将遭受到何种非人蹂躏
相比于这位剑池继承人的复杂情绪,在他身后的师妹反而要比他更为冷静,此刻正紧紧握着师兄的手,搀扶起他的身子,低声道:“羽师兄,别怕,就算是死,我也会和你在一起!”
仗剑青年闻言,身子骨微微一颤,他与师妹两情相悦本就是宗门内秘而不宣但人人皆知的往事了,只是如今真正落到这种地步,他才明白,原来书上说的生则同衾,死则同穴,是多么的苍白无助。
没有任何一对恩爱的眷侣不希望长长久久,但世事无常,或许那一句死则同穴便是读书人最后的牵强眷恋。
以真身姿态现世的大蟒,望着眼前似乎准备好慷慨赴死的这对鸳鸯,那道本该径直落在二人身上的重击并未如期到来。
外边的世界如今早已是雪白一片的初春,但此处福地洞天内仍是有一轮炙热的大日笼罩四野,令此时此地的两人一妖如同置身炎炎夏日。
即将褪去肉体凡胎的蟒蛇轻吐蛇信子,倒三角般的鲜红眼眸则是将目光从那对重伤的男女身上,转移至了那轮突然升起的惶惶大日。
或许这轮大日在他人眼中看不出丝毫端倪,但是对于他这么一位返虚境的大妖来说,却是极其显眼,甚至可以说是堂而皇之的警戒!
蟒千年化为蛟,蛟千年为龙,龙千年为应龙。
许多坊间传闻中,蟒欲化龙,除了要修行道行千年外,还得度过天地人三劫,天劫便是雷劫,蛟化龙,须得登天,承受天雷焚身之苦,承受得住,即可化龙翱翔于天际,承受不住,便灰飞烟灭,千年道行毁于一旦,地劫便是走蛟之劫,鱼鳖蟒蛇之类可在江河之中化蛟,然蛟化龙却非在海中不可,于是蛟便会在道行圆满之际,自河道或江道之中顺流而下,入海化龙,但由于蛟龙自带三尺浪,所以一路上会卷起千层巨浪,很容易造成江河决堤,所以百姓便会在江河的桥梁上悬挂一把刀剑,蛟龙走江最忌刀兵之气。
在大蟒那双倒三角的瞳孔中,大日逐渐幻化做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
一道不属于任何妖兽所能拥有的讥讽,似乎扭曲在了这头被人特意豢养的莽蛟脸上。
下一刻,这具原本还硕大如小山的身躯轰然倒地,仿佛无声无息间被人以大法力灭杀。
“师妹别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轮大日或许就是典籍中所记载用于镇杀蛟龙一脉的刀剑,眼下这头大蟒恐怕因为触犯到了此地圣人所立下的禁忌,已经被禁制所灭杀了。”
仗剑青年嘴中咳血,眉宇间的蹙峰有了些许舒展,这等时来运转的惊喜着实是有些意想不到。
不过还不等这对师兄妹感到劫后余生的庆幸时,一道人影却是自大蟒身躯卷起的茫茫尘土中缓缓爬出。
那是一位模样极其俊美,甚至颇有几分妖异的少年。
待到飞扬的尘土逐渐消散而去,原本将心中的石头坠地的师兄妹二人,此刻又是不约而同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因那是一位人首蛇身的少年,在其额头太阳穴两侧,隐约有异物凸起的迹象,甚至在他那张俊美妖异的脸上还有独属于蛟龙一裔的鳞片痕迹!
这位身上有着蛟龙特征的少年似乎有着洁癖,在走出那片尘埃后,先是打量了自己一番,随后便随意挥手,平地间肆意卷起一阵狂风。
“七百多年了,终究还是让本座熬出头了”
少年置身风眼中,岿然不动,妖异的面容上流露出享受陶醉的模样。
“不容易,不容易啊
闻言,仗剑青年顿时如临大敌,方才经过调养的脉络心弦在此刻也是骤然紧绷,其掉落在一旁的佩剑也是一柄震鸣不止。
本就出生于大宗门的他,对于世间诸多古怪的异事大都有过些了解,抑或是听闻师门长辈谈起过,因此在第一次见到此处福地洞天有如此大妖后,他便明白了有大势力在豢养此兽,不然一头本该数千年才能够有化蛟迹象的大蟒,又怎么会只有短短数百载的岁月痕迹。
当时的他只当是某个王朝权贵欲施展蟒蛟吞龙的手段,虽说这等逆天行径是不被书院中那些夫子所容许的,但他所在的剑池终归是个纯粹的山上势力,没有多余的闲情逸致去插手山下王朝间的尔虞我诈,所以一开始他也只想悄无声息撤去即可,毕竟井水不犯河水。
只是现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简单的蟒蛟吞龙
想到这里,仗剑青年不由自主地惊出一身冷汗,下一刻,他似乎又联想到了如今自己的处境,无力又无奈般朝着身后正躲在自己身后的师妹苦笑道:“师妹,是师兄对不起你,让你涉险同我前来了,如果一会有机会,你还是逃命要紧!”
说完,仗剑青年又自嘲般抿了抿嘴,怆然若失。
如果真的如自己猜测的那般,他们二人又岂会又一丝一毫的生机
王衍明离开槐柳巷何家之后,随四处溜达起来。
既然跟随他到来的苏稚已然同他作了君子协定,那么他自然也不好将后者时时刻刻留在身边,哪怕他深知如今的小城可谓是鱼龙混杂,稍不留心便会消失的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