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雨(1 / 2)
展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归无行在旁说道:“今日一早颜宜直家人便去开封府报官。因死的是朝廷命官,开封府也通报了御史台和吏部。此刻估计都在上劄子向官家禀报。”
展昭喃喃说道:“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想着昨日还精神灼烁,向他慷慨陈词的颜御史,展昭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吕嵩看了眼失神的展昭,道:“你也是腥风血雨里滚过来的人了,还这般看不破生死?”
展昭忽然意识到自己失态,略一正容道:“大人说的是。属下只一时有些困惑,昨日还见过颜宜直,但观他言语形容不似轻生之人。会不会,此事有什么猫腻?”
吕嵩闪了展昭一眼:“依你之见呢?”
展昭也是毫无头绪,只得道:“其中恐有内情,属下不敢胡乱揣测。”
吕嵩道:“此案现在不明之处甚多,我料官家还会有后命——”
正说着,一个书吏进来,匆匆走向吕嵩,低声道:“内廷来人传旨,请都指挥使即刻进宫见驾。”
“来得好快。你二人且去,待我从宫里回来再做打算。”吕嵩说着戴上乌纱帽,略一整装即去。
垂拱殿内。
赵桢正批阅着今日送进的劄子。忽然‘刷’的一声将手中劄子甩出老远。满殿内侍宫女全都吓得惊慌失色。自官家亲政,还从未见过这个温文尔雅的帝王发这么大的火气。庞策闻讯赶来,见赵桢兀自怒气未消的踱步,只敢悄悄从地上捡起劄子,也不敢翻看,小心折好又呈到御桌上。恰赵桢眼神扫过来,庞策料赵桢是因劄子里所奏之事生气,只好赔笑道:“官家近日想是没好睡累得了,奴婢叫人预备了些天竺国新进的降真香,最是能宁神安养的,官家不若略作歇息再批阅劄子如何?公事也不妨在这一刻的。”
赵桢未置可否。重重呼出一口气:“唉,朝廷又失一正人。”
庞策一听便知是颜贻直的事。方才入宫前蔡十六匆匆赶来禀报,所以才来得晚了。于是便安慰赵桢道:“官家似乎也不必过于忧心,人才在于发现,在于作养。只奴婢听说,这个颜贻直倒似不那么简单呢。”
“此话怎讲?”赵桢一怔,问道。
庞策赔笑道:“颜贻直自缢的时候手书一封遗书。说自己与排岸司、汴梁漕帮的逆徒陈龙勾结,后来因为分赃不均,一气之下向官家递了奏表。不想官家信以为真,反过来要他查探此事,于是惊惧之下自裁了。”
赵桢问道:“这是你走马承受的人送的信?”
庞策见赵桢脸色有变,加了小心道:“是,走马承受的密探刚刚通报奴婢的。”
赵桢道:“遗书呢?”
庞策从怀里掏出,双手跪呈。赵桢一目十行读完,沉吟片刻道:“这封遗书不似真的。朕有些信不及。”
庞策忙说道:“奴婢不敢欺君,此书确系走马承受的密探所呈。因其身份特殊,所以不便在外露面。官家要是不信,奴婢这就唤他来面君。”
赵桢问:“此人在哪里?”
庞策道:“此密探在开封府当差,今日一早接到报案便带着衙役赶往现场,在颜宜直宅邸获得此书。”
赵桢道:“你起来。朕是说这封遗书的出处。颜宜直是朕特旨简拔起来的,看定识定了的人。凡事从未瞒过朕。且颜宜直未做过京官,来京时日尚短。怎会与排岸司和汴梁漕帮结交?所以朕说信不及。”
庞策恍然大悟,接着道:“官家的意思是,这封遗书系他人伪造?”
赵桢踱回御座重新坐下,对着伏在地下的庞策冷峻地说道:“看来不无可能。庞策,朕给你两道旨意。一是你走马承受密查颜宜直死因,朕不信开封府和御史台的结案陈词劄子,这哪里是自裁,这是谋杀!笑话,朕从未断过刑名案子,尚且看出此案情理不通疑点甚多,真不知他们安的是什么心!二是设法安排密探进入各部各司,将每日情形——无论是好是歹都直奏朕。”
“是。奴婢领旨。”不知怎的,庞策咀嚼着这两道旨意,内心竟泛起一丝寒意。忽的一小内官进来,向官家一叩首说道:“皇城司都指挥使吕大人到了。”
“叫进。”赵桢说着,转向庞策,“你好生办差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