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苹果（1 / 2）
“无劫无垢九天念通慈世天姆！”
随着崔珠的呐喊，原本晴朗的天空竟然如玻璃般碎裂。一块块闪耀着天空光芒的碎片从两人的头顶开始剥落，在下落的过程中不断消散，待落到两人眼前时，只化作了点点流萤一般的光芒。
天色一瞬间暗了下来，随着天空的崩裂，天空背后竟露出一片真实的黑暗。
崔否抬头凝视着那片没有光线也无法感知距离的黑暗，仿佛在天边又近似在眼前。黑暗中传来一阵阵不断翻涌的刺耳呢喃，像是有无数人在那黑暗之中低语颂念。崔否感觉在凝望着黑暗的时候，也有一股难以描述的视线正在看着自己。
自己和灵海的联系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东西给切断了，祂所携带的强大力量阻止了崔否从灵海继续获得灵力。随着缓缓落下的威压，崔否的身体开始变得迟钝，逐渐失去了控制。他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拄着长刀，四蹄跪倒在地面，愤怒地看着崔珠。
“大哥，你知道我们给慈母教植入仙种是为了什么吗？就是为了现在这个神祇。”崔珠见崔否已经失去了活动的能力，松了一口气，慢慢靠近崔否，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崔否已经麒麟化的躯体，“你说上界不存在，其实是不对的。是我们的身体不能够适应上界，所以我们看不到也理解不了上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需要一个彻底属于自己的神祇，来帮助我们适应。”
“你们……用慈母教的信仰，捏造了一个神祇？”崔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来自黑暗中的威压所震慑，让身体每一寸脉支都发出剧烈的疼痛。
“不是捏造，是创造。”崔珠抬手捧着崔否的脸，“我说过的，我们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
“哼。”崔否不再想和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再有任何的联系，奋力地将头扭到了一边。
“看着我！”崔珠见崔否把头扭到一边，突然十分愤怒地扬起手给了崔否一个耳光。崔否斜着眼看向崔珠，可她丝毫不在意兄长那充满蔑视的眼神，反倒是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赶紧把崔否的头掰正，和自己脸对脸，语气也变得十分温柔，“对不起，是不是打疼你了，我不是故意的大哥……”
崔珠凝望着崔否，眼睛中流露出复杂的感情，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
良久，她终于抑制住嘴唇的抽搐，语气低沉地说着。
“你为什么不理解我呢，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来阻止我，”崔珠将头靠在崔否的胸口，听着他从身体下透出的心跳声，“大哥，我从来没想着要杀你的，但你为什么每次都出现在不应该出现的地方。你明明只要装作什么都知道就好，只要有我在，我可以让我们一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我们不用再为吃穿而发愁，不用再去和其他人抢什么活计。”
“我现在已经是玉虚宫掌旗使了，我能够借助圣宫的力量让你变得更加强大，也能用丹药治好母亲的身体。我们一家人可以永远在一起，这样不好吗？”
“如果这一切，建立在无辜人的鲜血与肉体之上，我良心不能接受。”崔否闭上了眼睛，他不得不承认，崔珠的话让他开始动摇。谁不想过上好日子呢，谁又不想父母健康？可是当这一切的美好建立在需要以陌生人的血肉为代价的基础之上时，崔否就不能接受了。
“那些都是必要的牺牲！你总觉得朝廷好，朝廷就没有牺牲过无辜之人吗！”崔珠突然瞪大了眼睛，双手死死抓住崔否的肩膀，尖长的指尖深深地扎到了崔否裸露的皮肤之中，“我！我不就是被牺牲的人吗！你为什么看不到！”
“你有反抗朝廷的理由，但你没有伤害其他和你一样的人的理由。你牺牲的那些人，每一个都和曾经的你一样。所以，你现在和你痛恨的朝廷有什么区别？”崔否艰难的活动着拄着长刀的手指，强忍着剧痛，语气波澜不惊的说道，“那些被你当做丹药材料的人，不就是当初朝廷所放弃的病胎吗？你为什么现在又看不到他们了呢？”
“这不一样！这不一样。这……不一样……”崔珠听完崔否的话后，双手捂住了脑袋，慢慢地低下头，语气越来越虚弱。
崔珠突然被崔否的话点醒，作为曾经被放弃的人，她深有体会。当她再想起那些被做成药引的人，她开始有些动摇。不管是朝廷的规则，还是玉虚宫的规则，总有人要被放弃，要被非自愿地牺牲。这两者区别在哪，无非一个是自己被放弃，另一个则是自己可以决定哪些人可以被放弃。
这两者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只是自己这个受益者不愿意承认罢了。
“大哥，”崔珠突然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崔否，“我错了吗？”
崔珠所剩不多的良知让她的心神产生了动荡，连带着被她所召唤的邪神一起进入了一种时有时无的挣扎。崔否感觉到身上的威压正在断断续续地消失，这令他有了更多的机会可以调整身体的姿态。
他慢慢强压着剧痛，将左前蹄立起，挣扎着扬起了右手的长刀。
“已经错了，小妹。”趁着一瞬间的威压消失，崔否毫不犹豫地挥下了长刀。
崔珠看着巨大的长刀向着自己劈来，没有躲闪，只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此时，她感觉自己的心绪十分平静。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平静过了，自从开始在师父的带领下修习仙法后，自己脑袋里就多了一个时刻让自己处于癫狂的声音。但是她不能把一切罪责都推到那个令自己无法抗拒的声音上，因为有很多令人发指的残忍行为，自己其实也乐在其中。正如兄长所说，自己是真的堕落了。
自己为什么不反抗呢，说不定反抗了那个声音后，自己也就不会变得这么令兄长唾弃了，就像现在一样，哪怕那个声音在脑海中拼命地让自己躲闪，让自己对兄长痛下杀手，但自己不还是完全没有听吗？
所以，还是自己错了，错在以为自己是圣人，其实自己也不过只是个……令人不齿的邪教徒。
冰冷的刀锋顺畅地剖开了崔珠的胸膛，她的心脏在锐利的长刀之下被切成了两半。温热的鲜血洒满了崔否一身一脸，正如曾经自己的血喷溅了崔珠一身一脸。
天空中的黑暗在崔珠重伤后，迅速的消退，原来像是已经破碎的苍穹竟然飞速的愈合，完全看不出曾经被一个捏造出来的神祇破坏过。囚禁着崔否的威压瞬间彻底消散，获得自由的崔否敏捷的跃出，稳稳的接住了倒下来的崔珠。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崔珠靠在崔否的胸膛上，听着他咚咚的心跳声，眼前的光正在飞速地消散，视野变得越来越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