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垣·第三章 妙音坊(1 / 2)
裴凌如同牲畜一般被张戚一行人拉着走在街上,紫垣城百姓似是习惯了这番场景,城中贵人多,被卖作为奴的人更多。一个三品大官府上,就有上百家仆伺候。
一转角,整个街的风貌都变了。
两边的建筑再无商铺,茶馆,只是灯火通明,挂满红灯笼的酒楼,层层而上,每一层都是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子,依靠在木栏上,盈盈笑着,卖弄着水袖。莺莺燕燕好不晃眼,当真是满楼红袖招。
更重要的是,这一条街都是男人。
裴凌心里警铃大作,“喂,不是不去窑子么?来花街做什么?”
张戚不胜其扰,无论自己如何警告,裴凌硬是学不会闭嘴。
“你懂个屁,青楼也有高低之分,妙音坊是紫垣第一乐坊,一般人还选不上呢!要不是你这张脸,早给你毒哑扔窑子里去了。”
一旁的大汉淫笑道,“里面的姑娘一个个赛宫里娘娘的好看,一个个能歌善舞,文采绝世,啧啧,见一面都难。他们当家的买姑娘出手也阔绰,出手就是上百两,你去了能读书能学歌舞,当个花魁锦衣玉食伺候着,这不比你去大户人家当奴婢要好?”
裴凌听完这些却是半点都不心动,条件再好又如何,她不愿意沦落风尘。何况,万一妙音坊选不上,就要往更次的青楼去,只怕处境更为凄惨。哪怕无人救她,她也要自救,她环顾四周,寻找逃跑的机会。
只见她脚步放缓,引得张戚狠狠拉扯了她一把,少女眼泪簌簌落下,自顾自演起苦情戏来,“大爷,慢些吧,伤还没好呢…你别打我,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声音惊恐,引得路上行人侧目,顿时议论纷纷。
“好可怜的小姑娘,怕不是拐来的。”
“可不是嘛,手上还套着绳子。”
“可惜了…好好一个姑娘。”
裴凌走了两步就一个不稳又摔在地上,连带着推倒了一旁卖甜水小贩的摊子,五颜六色的甜水顿时泼洒一地。这是小贩忙活一天的成果,刚刚摆上,转眼落得满地都是。整条街上的人都被这场闹剧吸引了目光,纷纷驻足观望。
甜水小贩急了,抓住她,“你这是做什么!我这还得卖钱呢,你得赔钱!”
“我,我没钱…”
没钱?
小贩看到绳子另一端的张戚,上前死死将他拽住,“你们可不能走啊!我今日这生意都做不成了,赔钱!”
只要连带着他人的利益,哪怕是个小人物,利益受害也会出手。
张戚被一顿攀扯,不禁蹙眉,一双丹凤眼似乎洞穿了裴凌的心思,大手揪着她的耳朵,恶狠狠道,“你装什么?想让人围观是吧,当我会怕么?你是大爷我正经买回来的奴婢,照身帖还在我手上,谁能救你?紫垣城里谁在乎你一个小小的女奴!”
说罢他示意身边的大汉,大汉恶狠狠的驱赶人群,人群顿时做鸟兽散。
裴凌算是知道了,张戚是恶人中的恶人,没这么好糊弄。
她甩开张戚的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收方才楚楚可怜的模样,淡然道,“走吧,去那个什么,妙音坊。”
众人为她这突然的转变所惊异,见张戚不动,裴凌冲甜水小贩下巴一扬,“付钱啊,你是人牙子,不是无赖吧?得赔钱啊。”
张戚怒火中烧,“你个赔钱货,还没卖钱呢,还要我赔钱”
“说话客气点。”裴凌打断他,“不就这点钱嘛,一会从我卖身钱里扣。还有,别再碰我。不然本姑娘日后做了花魁,定饶不了你。”
若是旁人说上这么一句,张戚怎么也得骂她痴心妄想,但看裴凌的容貌,以后保不齐还真是个花魁。看裴凌趾高气昂,他默默咽了这口气。
妙音坊是花街之上最扎眼的建筑,高楼亭台,古色古香,坊外可见里面是灯火通明,好似玉雕的琉璃灯塔。坊内是一个回形建筑,四周都是楼阁回廊,中空的建筑第一层是大堂,堂内一个朱红围栏的舞台。
不少人围坐于红木桌案前,台上一个仙姿逸貌,女子身着敦煌壁画中的服制,衣带飘飘,恰如神女一般正翩然起舞,一颦一笑间媚态横生。高台旁是坐着几位乐人,怀抱烧槽琵琶,手抚焦尾长琴。
烧槽琵琶和焦尾长琴皆是仿制东汉时期蔡邕救下的一块烧焦的梧桐木,音色清绝,琴瑟和鸣,犹如仙乐一般。
这等地方,也不怪王公贵族日日往这跑。
张戚找到一个蛾眉皓齿,身段丰盈带有成熟韵味的女子寒暄了一番,女子是此处的掌事玉芙蓉,本是对他态度冷淡,回头瞥见他身旁的裴凌,美眸一亮,“今天这个不错。”
玉芙蓉对着裴凌上下打量,“会唱曲跳舞么?”
裴凌摇头。
一旁的张戚好声好气道,“她小地方的人,哪学过这些。不过这姑娘悟性好,识千字晓伦理,长相也好,来乐坊做什么不行。年纪也小,若是玉姑娘调教一番,歌舞也能样样都会的。”
玉芙蓉看裴凌年纪虽小,仪态端正,气质不俗,不怕生不怯场,算是个少有的好苗子。她对身边的女子悄声了两句,随后对张戚道,“我带去给我们当家的看看。”
这算是过了她这一关,张戚心下一松,仿佛百两银钱马上到手。松开裴凌手上的绳子,裴凌跟着玉芙蓉上楼,来到三楼的一个雅间。
房内装潢雅致,极尽奢靡,三彩神女摆件,莲花玉雕烛台,随便一件出手就是上千两。一道珠玉帘分割了房间,帘后还有一道厚厚的帷幕,仿佛有一个人坐在幕后。裴凌好奇的把玩着珠玉,触手生凉,想着把这帘子拆了卖钱,家里也不愁吃穿了。
玉芙蓉上前对帷幕后的人行礼,“少主,新带来的丫头姿容上佳,给您掌眼。”
珠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一个带着银兽面具的高大男子撩起珠帘,走了出来。男子一身宽松的紫色锦袍,衣带不系,举手投足慵懒,面具后一双深邃的眸子倦怠,隐隐露出锋利的下颚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