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天下第一美男子(1 / 2)
满树繁花,正是春暖复苏时。
天下第一楼红灯高悬,正是一派通明,雕花凿玉的梁顶盖下数层浮幔,室中诸桌皆是坐满了前北朝十六国的旧部,他们皆是由旧燕皇族后裔冯熙召集而来,密谋的是惊天动地的篡权夺位大计。五胡十六国,自北魏太武帝行征伐大业纷纷灭国,太武帝统一北朝期间最后一个灭国的恰也是北凉。时年北魏攻姑臧,国主出降,北凉亡。公子无讳西行至高昌,建立高昌北凉。无讳之弟沮渠安周继任国主高昌北凉国主后,于刘宋与北魏间双方讨好,分别将自己的一双姊妹祥君与福君和亲宋与魏两国。
而这一场晚宴,所围绕的主人公恰也是即将身入魏宫的福君公主。
天下第一楼的楼主宗长义主持照会,为初来乍到的北凉公主接风洗尘,以此摆下豪华盛宴,尽显地主之谊。亥时,公主由众人簇拥而出,委地长裙自西首滑入东间,皎若琉璃的肌肤在艳丽的红帐影照下更显苍白透明,几乎能辨出细弱的青丝血管。
走入众首之座,她挪了挪裙角,稳稳坐下,挺直了后脊,轻喘了口气。
宗长义执杯,引众人立起身来,同端杯盏:“敬福君公主,我大魏将日的皇后殿下。”
“不敢当。”福君浅笑,唇角抿着一丝冷意,怕这个皇后做不了几时,便将引领起腥风血雨,改朝换代,江山易主后,一夜间便成为亡国之后。若要此般,她只想一辈子不出北凉,永远做她的长公主千岁。
福君稍推了推酒盏,立起身来,自下阶迈去,声极稳:“这一次,有劳旧燕太子冯熙之助,福君才得已安然入魏。福君倒是想于众人之前敬冯大人一盏。”
她话音方落,众人面面相觑。冯熙二字虽是声名远播,在旧十六国中也是屈指可数的大人物,而多年来游居云中荒地,从未现身于人前。如今听闻北凉公主言及,俱是惊骇,纷纷挑眼望去左右,可寻得自己身侧竟不知何时做了此位大人物。
福君说而转身,目光略去西角一方桌席前,挑笑:“此次若非冯大人亲自游说北凉,以一番肺腑之言惊天谋计打动了我皇兄,福君恐这一辈子也难踏这繁华盛都半步。”
台下众人慌乱循着她的视线向西尾望去,果真那见酒席桌前背对坐着一白衣冠发男子,身侧有三两侍从与他同桌而坐,每人都佩了一把剑。
立于台下中央的宗长义正执杯打眼望去,他与冯熙已是十六年未曾逢面,虽是书信不断,只是十六年来因缘差错,总有许多见不到颜面的理由。思及儿时玩伴,却又转念去想善伊,他之心绪一时难定。
“冯大人,不知能否赏此颜面,允福君敬您一杯。”福君几步而前,步停了停,又道。
白衣男子宽绰的袖口御风而起,冠下墨发沉如秋潭,他转过身,如一派清风凉爽激荡,手中捏着一角云铒杯,稍稍抬了抬,猛仰首吞下一杯酒。
众人皆愣下,这男子举杯饮酒的动作潇洒出尘,尤是稍扬起的下巴,精致秀丽如同雕镂而出,整张脸五官毫无瑕疵,标致如画,举眉抬眼间,润着一股子阴柔之美。若非他丢杯时轻快那声“公主的酒,岂能不喝”是清爽干冽的男音,众人果真要将他当做女做男装的佳人。
宗长义看向远处由众人瞩目的白衣男子,先是惊诧,继而沉了沉目光,返身另取了盏新酒,大步直入,停落那白衣男人之前将酒盏推过,扬笑言:“晋昌,一别十六年,可还认得为兄。”
唇角绽出清冷的微笑,那人只道:“与宗兄一别,晋昌感怀如昨。”言过便接酒杯,方触上杯角,便觉宗长义发力死握住杯不放。
再笑,只幽幽道:“宗兄?”言着侧掌反握如刀片凭借巧力击制他后腕软处,宗长义所料未及,手中一脱,他再眼疾手快接了去。
待宗长义反应过来时,那人以持杯淡淡品酌,笑色未减。
尤是这笑,更引人迷惑。只宗长义垂眼之刻细细琢磨他方才的招数,凌厉巧捷,却也不菲冯熙的大名。他缓了口气,向对方抱拳低声道:“冯大人可否赏脸,于内室商议汝复国大计。”
言罢自行转出,两侧众人皆俯身让出道路,其间予宗长义,大家都是极畏极敬。
白衣男子抖了抖长衣,一袭盛雪衣盏随风掠起,他跟随而上的步履极是轻盈,由众人擦过间,竟似有薄荷清香拂过,令人心旷神怡,待到那出尘清影散去,一个老绅执杯探去身后人,巧秘道:“老朽莫言错尔。冯熙却乃我北朝第一美男子,与南宋褚渊齐名之俊。”
“娘哩个去。这可真是娇美到能挤出水来。”另有一粗鄙匈奴人添言就话。
殿上福君,只望着二人背影,拉了拉袖子,拾起筷子夹了一口席上的菜肴,品下,但觉北魏的山珍海味亦不过如此。
一起长幕,将前厅与密室阻挡。
密室中挑了一盏弱灯,周有精美素绨的屏扇,墨染着雄伟巍峨七峰山落雪美景。宗长义在屏扇前停了步子,借昏灯屏风影看去那一袭白衣,推开半角窗,入得清风拂面。他道:“不愧是兄妹,容颜竟也如此相似。”
白衣人甩开扇子,摇了摇,又指着自己的脸:“可是让宗兄人前看得恍惚了?亲兄妹,骨血发肤出自同一双夫妻,自是同个模子刻出来的。”
宗长义冷笑了道:“既是亲兄妹,倒也能下得去手。”
那人回应:“方出手,你便心软,当真不好。”
宗长义拉过他衣领,咬紧牙,低了一声:“你最好老实点,我不过是想让她先睡着,你若胆敢有其他打算。我必不饶。”
“哈。”他冷笑一声,扇柄落了他手背,被迅速弹开,“她安心睡着,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