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赵希(1 / 1)
“嘀——嘀——嘀——”闹钟摔在床下,一直响个不停。赵希已经三天没出门了,他站在洗浴间里,拿着刀片踌躇着。
今天是他渴求死亡的第二十个年头,也是他的三十二岁生日。他打算在今天死去。于是他从公司辞职,然后把所有的存款拿出来挥霍了三天。这样,他在世俗的心愿也算了结了。赵希拿着刀片,喘着粗气。喷头里喷洒出的热水腾起了阵阵蒸气,从他的脊背和胳膊上流下,顺着他的腿流进了地漏里。不知不觉中,他哭了。脑子中闪着过去的种种回忆和认识的人。自己明明是那么渴望着死亡,但是为什么却偏偏下不去手……
少年时期的自己第一次体会到了抑郁的感受,可是父母对此只是恶言相对,认为那只是赵希为了逃避学习编的借口,所以丝毫不在乎,以至于他们离婚时也对自己也毫无波澜。二十年来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帮助自己。唯一的解决办法也只有亲手了结自己。今天,明明是最终的日子,但是为什么就是下不去手呢?这样想着,他走出洗浴间,擦干身上的水,重新穿好衣服,走到客厅里打开电视。
电视上正播送着『怪』级游离思维兽袭击银行的新闻,主持人正以严肃的语气陈述着死者们的名字,他们的家属也无一不在镜头下绝望的哭诉着;顺带播放的还有公民自我意识管控课程。赵希看着电视上袭击现场的废墟,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大地震中的经历。当时自己被压在废墟下面,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救护站里躺着了。父母也在那场灾难中死去了,那天为数不多的全家出门是父母去民政局办离婚。
赵希闭上眼睛,他的思绪在迷茫中逝去。渐渐的,他睡了过去。梦里,他屠戮了很多陌生人。几乎是一瞬间,所有尸体就在他面前堆成了小山,血从山的边缘流出汇成了河。他数着堆在眼前的肉块,并靠着那些供养自己的灵魂。
第二天,他厚着脸皮回到了原先工作的公司。请求老板重新雇用自己,结果也是不出意料的被赶了出去。他走下楼,站在夏日的热浪里不知所措,用兜里仅剩的十块钱换了碗米粉吃。在曩城的喧闹中,他逐渐失去了对社会仅存的希望。街上还有几个正在巡逻的驯兽师,他们彼此间有说有笑的,完全不像在工作的样子。
这可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意外并被毫不留情杀死的世界啊。致人出现意外的主要原因是思维兽,这是一种无法用常识解释的生物。根据已公开的情报来看,思维兽好像是从人们的思想中诞生的。分为游离思维兽和被驾驭思维兽两种。游离思维兽是由人们在思考中残余和被舍弃的那部分思想汇聚而成的,它们会在任何地点任何时间出现,然后见人就杀。
世界各国为了防止游离思维兽的大量出现,早在上世纪就在全世界范围内设置了统一的意识管理课程。但即使是这样,每年世界上因游离思维兽袭击致死的人数还是高达上万。意识管理课程计划的失效使各国在联盟国解体后纷纷建立了自己专属的对思维兽的武力压制系统。这导致了先前一度成为无业游民的非法雇佣驯兽师变成了公务员。
对,人们把拥有击败思维兽力量的人称为驯兽师(各国的叫法有所不同,这里取一个被广泛使用的名称。而驯兽师压制游离思维兽的方法则是用被驾驭思维兽。顾名思义,这种思维兽是被驯兽师驾驭和命令的。当然,由非法驯兽师组成的犯罪组织和黑道也不少。
赵希惆怅的望着天走进了小区大门。他回到家立刻钻进了卧室,并一溜烟的跳到了床上。他把脸蒙到抱枕里,显得非常郁郁寡欢。房租已经两个月没付了,明天自己就会被房东赶出去,成为无业游民。
“还不如来只思维兽把这些都毁掉呢,这样就不用担心这些破事了。”他自言自语道。“如果能什么都不用做该多好啊,这样对大家也好。”
“如果是我来领导这个世界的话,我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内下令全员停止工作。”他激动的说。但这也只是些失意后的自我安慰罢了,因为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啊。
自己已经抛弃了生的欲望,那现在为什么还想活着呢?这个问题在脑中愈演愈烈,逐渐让他丧失了理智,赵希拿起漫展上用过的木刀,朝自己的四周疯狂挥去。最终,他打断了那把洞爷湖。回过神来时,家中的物品已经几乎被他打烂,明天房东来了可能要气个半死吧?
想到这里,赵希的心情不免畅快不少。于是他回到卧室里,从床下拿出了一个木盒——那是唯一没有被打烂的物件了。他打开盒盖,一股古色古香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而盒子里面则是自己家老祖宗传下来的一枚古钱币。
“要不要拿去换钱啊?”他看着古钱,自言自语道。但又觉得这样做对老祖宗又有所不过,于是他打消了这个想法。从小,自己只要看着这枚钱就会感到心神宁静。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自己一样。
赵希从层层的裹布中将钱币取出,并将它置于窗台上。那上面早已是锈迹斑斑,在阳光下反射不出一丝光来。他将古钱放回盒子中。重新把盒子塞回床底,把头压在枕头下睡了过去。
夜晚,凌晨两点。赵希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睡的很安详。洗浴间的水龙头滴着水,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一旁的镜子里一片漆黑,从表面开始渗出一滴又一滴的黑水。水越流越多,逐渐汇成水流流到水池里。不一会,水池中的黑水满了,开始溢出水池,但镜子里的流水却没有停。压力不断增大的水流最终冲破了镜子,镜子随之被震裂开来,发出巨大的响声,散在地上的碎片划破了瓷砖地板。大量的黑水泛滥在地面上,朝四周流去。
地上的黑水开始汇聚在一起,并在洗浴间中涌动着,几乎占满了所有的空间。大量的黑水逐渐融为一团,聚合物上开始长出许多类似于胳膊和腿的东西。它的表面也开始结晶硬化,形成了一层带有龟裂纹理的坚硬外壳。忽然,那团巨物噗通一声倒在地上,用先前长出的胳膊和腿将自己的身体撑起,它的脊背猛地一下顶到了天花板。天花板上落下的灰尘掉在它身上。它静静的立着,浑身上下轻微的发着颤。刹那间,它的脊背上睁开了一排大小不一的眼睛,每一只都在发出着赤红色的光。下面的腿和胳膊间也张开了一张长满獠牙的大嘴,五六根舌头从口里一次性耷拉了下来,带着黏乎乎的黑水拖在地上。
它的嘴里不断发出着“嚷,嚷”的声音,那些胳膊和腿一蹬,他便强行从洗浴间的门里挤出去了,门框和周围的墙壁统统被暴力地挤烂,大量的碎木混着墙皮飞了出去。因为用力过狠,所以它立刻笨重地摔在了走廊中间,狠命的撞在卧室的门上。舌头上流出的黏液溅得满墙都是。
卧室中的赵希此时也被这吵闹的动静惊醒。他揉了揉眼睛,在脑中思索了片刻后,立即拿起床边断掉的木刀,准备去抓小偷。他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轻轻地拉了下门。奇怪的是门居然打不开,赵希愈感奇怪,于是开始尝试不断拽门。门那边的东西仿佛也感受到了什么,迅速的跑开了。
赵希成功的打开了门,他握好只剩半截的木刀,警惕的挪步走到了门口。与想象的不同,映入眼帘的是满地和满墙的黏液和被破坏的洗浴间门。这反常的景象使他不由得心中生出了一丝恐惧,但还是壮了壮胆子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脚下淤积的粘液使他举步维艰,每走出一步都会拉出很长的丝并发出令人不适的声音。
而前方的客厅里也在不断的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使赵希不由得肾上腺素飙升。他的两颊间开始汗如雨下,嘴里则不断地往下咽着口水。赵希喘着粗气,瞪大了眼睛。身体靠着墙,慢慢地靠了过去。他从墙边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发现客厅里除了乱糟糟的以外什么都没有,多的只是一层恶心的黑色黏液,窗帘也被拽了下来摊在地上,好好的地板上也凹下去了几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