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月半弯（一）（1 / 2）

用了早膳，子湛叫人牵来五匹滳马，带我们进褚滳。行至半路，他仍在心疼那坨茶。

“这荒郊野外的，我好不容易存点而茶，你倒是不客气，一顿饭给我用掉一半！”

“你自己便是行商的，弄点茶有何难？”薛意单手驭马，另一只手摆弄着腰间的对子石。

“呸！饱汉不知饿汉饥！”子湛翻着白眼，“茶这东西，在赫赫倒还好卖，在褚滳却比草料还不值。既没这条商线，弄点茶难得很！”

“这是为何？”

滳马彪壮，行在草地上四平八稳，久骑亦不废劲，我看着湛蓝的天和无垠的绿草，心情也自在爽朗许多，便加入了谈话。

“赫赫常年不是沙尘漫天，就是冰天雪地，哪有什么蔬果，只能多喝些茶水，故在大励不好卖的岁茶、碎茶，都可往赫赫销。再说，赫赫多年依附于大励，将大励风俗也学了不少去，贵族们更是装模做样以会品茗为荣，便是精品上茶，也是不愁门路的。可褚滳却不同，褚滳人热情彪悍，却失于礼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靠喝茶提神，更不懂饮茶把式。在他们心里，酒是供逍遥的，奶是饱肚子的，茶还不如马尿，连草都养不活。”

“褚滳不通礼法，那褚滳王以何治褚滳？”

“历代褚滳王，一靠血统，二靠战力，三靠威信。君臣一套在这边都是虚的，谁最能打，谁最能带着褚滳人过好日子，谁处事最让褚滳人服气，谁就能当王。”

“既如此，还分什么血统？”

“褚滳人虽野蛮却也厚道，同族人便是同命人，故褚滳血统就犹如世家荣耀，拥有越高贵的血统，便拥有越多的追随者，就等同拥有更强的战力。”

“此理，治一家尚有缺陷，治一国，终难长远……”我陷入了沉思。

“妹子，你与其考虑褚滳怎么治国，倒不如想想如何治你夫君！”子湛苦着脸，“这身衣服可是我花了好多心血专制的，就为了隔些日子在天赐节上气派气派，他倒好，偏挑这套穿！”

“……不是夫君。”我咬牙切齿。

“你一大男人，怎么没事儿老想着打扮？”子湛压根儿没听我说话，一心控诉薛意，“往日在奉川，也没见你这么妖啊，什么素袍素衫，有得穿便得了，怎么入了躺京，就被富贵迷了眼睛？”

“你不懂。”薛意见他气急，还偏执鞭抬手，故意晃动着琉璃色衣摆，羊皮长靴在光下很是润泽，“我娘子矜贵，得多费心拿捏。”

我懒得理他，双腿用力一夹，催着马儿跑快些。

“滳马野，娘子贪速，可驭不住。”薛意跟上来。

“再野的马，都好过皮硬的男人。”我看也不看他，“驾！”

“臭小子，这下把娘子气跑了吧！哈哈哈哈！”子湛爽朗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你看！”薛意声音听起来还挺高兴，“你看我娘子戴着对子石，真好看！”

我手正扬鞭，闻声一顿，便觉热气从脖子冲至额头，落鞭更狠。

“驾！”

一鞭下去，滳马吃痛，撒开了腿跑起来。

我往日惯骑追风马，其身长腿长，一步抵寻常马匹一步半，又被细心调教过，便是提速，亦平稳。可滳马性子自由，肌肉紧实，一撒了腿，便先腾身一跃，后起伏狂奔，甚是狂野。我未曾料到，浑身绷紧骑在马背上，双腿死死夹住马身，双手紧紧拽住缰绳，想逼其停下，可越拽，马腾身越多，速度更快。我感觉全身骨头快要散架，风刮得眼睛睁不开。

“别使劲拽！”

右侧突然传来薛意的声音。

我偏着头，努力睁开眼睛，见薛意策马狂奔在我身边，皱着眉，面色肃然。

“腿夹稳了，手别使劲拽，我过来！”他向我喊，语速虽快，声音却冷静。

我心中仍是不安，却不再无措，深吸口气，照着他说的，慢慢调整姿态。

“子湛！”薛意转头向另一侧，大声喊着，“离上坡还有多远？”

“快了！妹子，坚持住！”

“聂风，上坡前压她的马速。”薛意又向前喊，“莫野！等过会儿引开我的马，别让它们相撞！”

“好！”

我回头，见聂风已经驾马超在了我前面，莫野在聂风一侧，拽紧了缰绳半回着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