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春秋篇---第十五章 香茗梅音(6)（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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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羽的病来的猛，好的也快，郭嘉也不再躲赵羽，众人经过这次惊吓，对赵羽的生活照顾的更加细致，在曹操的同意下，赵羽的手镣被取下，没有了这一层羁绊，赵羽再不会因为穿衣问题而受寒了。赵羽在感动之余，为了郭嘉和张辽，也为了报答一下曹操对他的关心，他放弃了寻找逃跑方法的努力，再说，在他看来，走不了就不走，也没啥大不了的。

大病初愈的头几天，赵羽在大家的努力下，一步也没能出去，待完全好了，他再也忍不住，嚷嚷着一定要去看他的梅花。丁二在把赵羽穿成了一大白熊后，终于肯放他出门了。众人看着圆圆滚滚的赵羽从屋子里探头探脑出来，都是哈哈大笑。赵羽也知道自己的穿着是让人好笑，不过他不在乎，冲大家耸耸肩，径直跑到了梅树下，闻着久别的梅花清香，他舒服极了，转了好半天都不想回屋，这些天，也憋的他够呛。

过不两天，曹植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他费尽心思，终于为赵羽寻得一张好琴，虽不是千古名琴，却也是制琴大师的杰作。赵羽一试之下果然非常喜欢，当即就决定第二日要在梅树下好好操琴一曲，以答谢众人的关心爱护。

众人渴盼已久的梅曲终于能听到了，大家都有些莫名的兴奋，其中最兴奋的莫过于曹植了，他比任何人都急切，因此这日天才蒙蒙亮就跑了过来。小伙子来的太早，赵羽一如既往地窝在被子里呼呼大睡。丁二笑着劝他回去补一觉，过两个时辰再来听信。曹植趁兴而来怎肯离去，就在院子里晃悠，望着赵羽的卧室他羡慕的要命，暗道高士风度果然与众不同，却根本就未曾想到赵羽这个“高士”不过是个怕冷的懒虫。

程昱是第二个走进风月小筑的人，他已经习惯于每天这个时辰过来唤赵羽起身了。看到曹植在院子里转圈，程昱见他望着赵羽的卧室长吁短叹就笑了起来，曹三公子喜欢结交风雅高士也是名声在外。他走过去对曹植笑道：“三公子与其在这里叹气，不如早早准备好一些东西，比如香炉、琴几，对了，昨天我听赵子玉让下人准备一个插花的陶罐，我想，他定是用来插梅花所用，不如你去寻一上等的来，赵子玉定会欢喜。”曹植眼睛一亮，对程昱施个礼，匆匆准备去了。

等赵羽被程昱唤起，收拾好了，用过饭，曹操那边的议事也结束了，曹操这才带着郭嘉、荀攸、崔琰、贾诩等一众人慢慢走了过来。此时，曹植已经在最大的梅树下安放了一张案几，案几上摆放了一盆山水石景，精致的陶罐放置旁边，里面插了三株刚采摘下的梅枝，上面梅花横疏斜影，半开半放，散发着阵阵幽香。案几前摆放了一张做几，铺着厚厚的棉垫。案几的周围散落了十余矮几供听琴人就座。曹操赞赏地看了一眼儿子，自己便在距离案几最近的地方落座。

赵羽听到曹操等人都过来了，他才施施然抱琴而来。白衣红边说不出的风流韵味，半披的黑丝永远特立独行。走近众人，他冲大家点点头，算是见过礼了，也不说话，将琴放置于案几上，赞赏地看看案几上的梅花，使劲闻闻清香。曹植赶紧上前，亲自为赵羽端上渥手的热水，侍候赵羽净手后，他悄悄退到曹操身后。曹植的表现自然获得包括曹操在内的众人一致的赞赏目光，他自己也颇有些得意。

赵羽端够了架子后，坐下冥思了片刻，右手食指一勾，琴音顿起，初始这琴音不过是缓缓而扬，古琴只在较低的音区奏出稳健庄重的音调，萧条之意把人们带到一种低沉严肃的气氛之中。曲调缓慢深沉中，周围的听琴人仿佛慢慢置身于一幅霜晨雪夜，草木萧疏的冬景中，萧杀之意渐起，流水不动，山峭岩生，一股寒风扑面而来，竟让听琴人心里生出一种时不待我的奈何，曹操和荀攸互看一眼，再看看其他人的脸色，竟是心有戚戚焉的同感。

就在大家心情越发沉重之时，琴音有变，优雅婉转的琴声响起，仿若春天的清风拂面，又如姹紫中一抹嫣红绽放，婉约之中还带出一丝俏皮之调，就如梅花骨朵刚刚吐露花蕊，与娇羞百媚中还带出顽皮之意。不过霎那间的功夫，曹操等人的思绪就随着音色的变幻而不断游走于音乐背后的风景之中。在他们眼中，自己仿佛置身于断崖石矶之上、天光云影之中，于万树无色、残草疏林之间突见老枝横陈，新蕾初绽；或徜徉于葛苔幽径之侧、小溪清流之旁，于涓涓细水中漾开片片落红。就在这种意境中，不自觉地端茶品茗，突觉一抔清香直接落入心底，琴音带来的那种恬适，那种幽静，仿佛便是甘泉琼浆，沁人心脾，清人耳目，让人沉湎其中，醺然欲醉。一时间哪还有风雪交加，唯有梅花傲骨棱棱、轻吐幽香的画面让人心醉神迷。

听琴人已陶醉在婉约雅致的情景中，大家的脸上都是那种品茗而薰的享受之意。就在此时，琴音突变，就见赵羽左手急挥，右中漫拨，琴音高亢而起，七弦大颤，让人目眩神动，而低音高音混杂而出，一轮急弹中，却层次分明。这轮大弦弹奏的旋律节奏急促而刚健有力，似冬日暴雪肆虐，风啸怒吼，天地变色，听琴人竟生出恐惧不可抗拒之心。

就在人心神不宁，琴声大起大落、跌宕起伏之中，一缕清羽之音突地拔声而起，一根单弦奏出激昂高亢之声，在大弦的压制下，九转回旋，越拔越高。明明是大弦狂音震耳，如风虐霜打，肆虐怒号之声让人心颤神寒，可那单弦的一缕清音却在这狂怒的咆哮中周转自如，百媚入画，千娇婉约之态在人的心尖之上盘绕，径入耳鼓之中，将那大弦的狂躁之音压制的似有似无，便如同百丈悬冰之上，一束红梅绽放，入目之中，只有点点红艳，不见了冰寒峭壁。曹操等人在这样的琴声中已不能自制，心底都为那一缕清音而动，无不生出万般呵护之意。然而那一缕清音却是如此顽强，如风雪中的摇曳之姿，昂首挺立、坚贞不屈，让人生出不可亵渎之心。众人还在为这样的感受神昏颠倒之时，琴音嘎然而止，尾音在半空中微微颤抖了一下后归于虚无。顿时，整个时空仿佛都停顿了，众人霎那间没了任何思考，没了任何呼吸，竟都产生出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就在众人还在调整思绪的时候，赵羽已站起身来，笑嘻嘻地捧起案几上的陶罐冲曹植道：“子建插花的本事比我强呀，这花插的漂亮，嘿嘿，我就却之不恭了。喂，各位别傻坐着啦，走，都跟我回屋品茗赏花去。”

众人的思绪还徘徊在刚才的琴音中，被他这样大呼小叫地唤回到现实里来，互相望望都是一副气不得笑不得的样子，曹操率先嘟囔了一句败兴，崔琰却在他身后说了一句让他苦笑不已的话：赵羽已进入返璞归真的境地了，非凡人可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