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太微垣（1 / 2）

颜蛮浑身湿漉漉，狼狈地爬上河岸，身上的通讯设备也都坏了。凭着印象走了好一会，才找回石林。

姜涣在给老怀特做简单的医疗处理。林月眠倒在一旁，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迷了。

“情况怎么样？”

姜涣摇摇头，把绷带缠好后才做回答：“求救信号已经发出去了，但无序地带距离巨龙庇佑太远，估计没人响应。”

“老怀特伤得很严重，月眠的意识似乎也出了点问题，必须赶快接受正规医疗。”

颜蛮把林月眠抱进怀里，心疼地揉揉她额头：“待会一人背一个吧，车停的不远，日夜兼程、不走弯路的话，一天一夜勉强够回礁石基地了。”

“对了，村民们现在在哪？他们的栖息地都被破坏了，接下来恐怕……”

“我先用禹贡找找。”

姜涣沉着脸站起来，像有什么心事。禹贡外延，朝密林方向探去，然后——

他的动作突然僵住，后退几步瘫坐到地上。血丝爬满眼白，不可置信地捂住面孔。

颜蛮仓促间扶住了他。

禹贡之中，只有尸山血海，以及狞笑着与他对视的黄泉。

姜涣哑然半晌，手骨节发出刺耳弹响，在地上抠出十道带血划痕。他抬头看向石林中的片片灰烬，看向祭坛上的残破神像，像是拼命要把这幅画面记住。

待他张口，先是全无声音，然后怒吼才一点点从嗓子里钻出来，嚼穿龈血：“黄——泉！”

相识三四年，颜蛮从未见过姜涣这样的姿态。

悔恨，愤怒。

…………

两分钟前。

黄泉不知在湍流中失去意识了多久，黑水逐渐一点一滴粘合到一起，重新塑成肉身。

它呛了几口水才爬上岸，半边身子还挂在河里，此刻也只顾得上生理性干呕。

区区人类居然敢愚弄我，该死，果然人类都是最该死的生物，是盖亚母神的弃子!

密林远处突然传出淅淅索索的声音，像是一群人在争吵什么。

“都快半个小时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接咱？村长，这可咋整啊？”

“那四个人把俺们家都烧光了，一定不是啥好人！”

断腿男人怀抱婴儿，蹒跚着从密林中走出：“大家冷静点，来自序列之地的大人告诉过我，帮助人类是他们的义务。”

“他们相信着我们，我们也应以同等的信任回应!”

“再坚持一会，咱先去河边喝点水，然后——”

断腿男人扭头望向河边，与黄泉的冰冷竖瞳对视。

恶龙的嗤笑明明低哑，却无法被河流声淹没，穿透林木，击沉心跳。

断腿男人全身的血都仿佛凝固住，在那份六千五百万年前的远古压迫下，光是站着就要用尽所有勇气。

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体会到了生命之间的真正差距，仿佛能做的事情只剩下拼命大喊——

“快……快跑啊！”

浑身鳞片的丑陋怪物狞笑着爬起，爪牙沾水，反射刺眼寒光。

惨叫叠起于林间，以无声死亡结尾。黄泉又重拾起它所谓的优雅，闲庭信步地收割生命，滴血不沾身。

一整个村子，二三十口人，原来可以死的这么快，跟割草一样，大概就是眨几眼的功夫。

同胞们的血把树林染成触目的红色，淋在了断腿男人身上。

他瘫倒在地，假肢也不知道摔到了那里，只是嘴里不断喊着诸如“大人”、“救命”之类的词汇。

黄泉秉承着恶心至极的恶趣味，特意把断腿男人留到最后。

“让我猜猜，是你把大家带来河边的吧？哈哈，真是太感谢你了。”

黄泉手里捏着那个婴儿，五指溶为黑水灌进婴儿口鼻，堵溺哭啼，断掉呼吸。

男人下颚不断抽搐，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无用地把双手伸向婴儿。

那个可怜儿只是挣扎几下，就脸色青黑，逐渐停止动作。

男人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的孩子明明可以被带去序列之地健康长大，不再每天担惊受怕地活着。

“啧，被吓得说不出话了吗？人类啊，可真是脆弱。”

它把婴儿尸体丢进男人怀里，冷血挥动利爪，人头落地。

咕咚咕咚滚了好远，两只眼睛淌下血泪，死死瞪着石林村子方向，仿佛临死前都在希望有谁能来救救他们。

您明明答应过我，再救这孩子一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