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被遗落的人生（二）1（1 / 1）

窗帘将外面的阳光遮挡得很严实，屋里只有一盏台灯照明。 暖色的灯光被屏幕的白光冲淡，陈浩看向哪里都觉得惨白惨白的。 女人的红色高跟鞋在他眼前晃，那黑色的头发似乎飘得满屋都是，将他缠在了座椅上动弹不得。肚子里好像有一只手想破出来，不得其门，抓了他的五脏六腑做要挟。 二十万的包裹忽远忽近，就像在桌上游移的黑色幽灵，越来越多。 终于，字母君再次上线了，发来消息：礼物收到了吗？ 你想干什么。 你会好好收藏，还是花掉她？ 字母君用的是她。陈浩明白，这钱是女人生命的最后见证。他如果把钱花出去，也就意味着花掉女人最后的生命。 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来，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收集者，还要挑礼物。 那你又收集的是什么呢？ 罪恶。 你是凶手？ 字母君再次消失了。 陈浩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理解错误。凶手收集罪恶是为了犯罪的快感，感到掌控了别人的人生。而正义之士收集罪恶，是为了让更多的冤情得以昭雪。 字母君这样见死不救的人，大概也正义不到哪里去。 陈浩一想到和自己隔着屏幕对话的是个变态杀手，便坐立不安。 字母君喜欢收集罪恶。 他见死不救，捡钱不还，就是罪恶。 字母君很清楚他在哪里住，也就知道他是谁，可能还很熟悉他的家庭状况。字母君如果哪天不高兴了，会不会也对他下手，对他的父母下手？ 女人的惨状还历历在目。他甚至怀疑，这二十万就是字母君用来钓鱼的饵。 字母君利用二十万引诱女人，然后杀死女人又来引诱他。这二十万在各个受害者手中转来转去，永远没有尽头。 这分量重得他无法承受，只觉得家里寒气逼人，忙关了空调，开了窗。 耀眼的阳光将他的魂拉了回来。他总算明白，如果字母君想找他，迟早而已。如果他不想坐以待毙，就必须先下手为强。 他得把这个字母君挖出来。 他平时很少与人交际，只在网上寻找志同道合的伙伴。他从未在网上发过自己的照片，也从未将定位公之于众。他虽然喜欢收集，却知道自己是常人眼中的异类，一直小心翼翼地不让人发现生活中的他。字母君又是怎么认识他的呢？ 他开始翻找自己发表的照片，从一张张照片上寻找线索。 终于，他明白了，他好些照片都是在万达广场和公园拍的。 网上总有一群人，善于在细枝末节中寻找线索，甚至可以通过一张飞机窗口拍到的河流，推测出拍摄者乘坐的航班号。 字母君或许就是这样一个人。碰巧和他都住在孟阳县城，也是无业游民，每天有大量的时间来寻找下一个受害者。久而久之，他出现在字母君的视线里，被字母君跟踪，他的所有信息都不是秘密了。 如果字母君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确实没办法找到。但如果字母君是熟人，就那么几个。

3栋的住户该交租了。 房子是四室一厅，一个人住有些大。小姐姐是做主播的，一间用作卧室，一间要做直播，还有一间堆放各种各样的表演服，还有一间，她准备做成客房，倒也刚刚合适。 他们曾就装修隔音棉和隔音玻璃产生过分歧，不过小姐姐把合同一次性签了三年，每半年打款，还多给了一个月押金，他也就没意见了。 小姐姐一住两年，每次提前半月交租。 一来二去，两人混熟了，小姐姐还到过他家，尽管从未在直播间打赏过。 他满屋的收藏品没有震惊到这个小姐姐，反而得到从未听过的井井有条的夸奖。小姐姐说，他干净的垃圾桶已经证明了，他不是在捡垃圾，而是在收藏。 小姐姐静静听他讲了很久故事，泪眼汪汪的。从此之后，他就对这个小姐姐很有好感，起码他得到了应有的尊重，也懒得追究小姐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收集了这么多故事，知道人光鲜亮丽的外表下，不可深究。 现在想来，小姐姐未必不是那个字母君，未必不会对他抱有敌意。 他随意套了一件t恤，时钟刚刚跳到五点。 这时候，小姐姐应该起床了，正在化妆。再过一会儿，她会开播，陪网友们聊聊天，到了八九点人多的时候，才开始表演才艺。 他开了门缝，见楼道上没有人，才放心地下楼。 周围的邻居都在议论楼道里有异味，只是寻不到出处。他们差点闯入他的屋子，泄露他的秘密，还是被他以野猫划地盘的借口才敷衍过去。自那以后，他出门就很小心了，总会避开众人。 可他住在四楼，感官不可能无限放大，他还是在二楼遇见了刚开门出来的老奶奶。 小陈，这两天野猫是不是又到你门口拉屎了，太臭了。 是。 哎，就没办法让它不拉吗，别的楼都没有这味道。 陈浩笑笑，点头下了楼。他知道，这样的讨论注定没有结果。 没有野猫，他家里的收藏品不可能丢掉。尽管他安装了去味的空气净化器，安装过排风扇，刮风下雨和夜晚敞开所有的窗户透气，还是没办法消除收藏品的怪异味道。 再坚持坚持，冬天就要来了，味道也就小了。 他穿过中庭，留心观察周围的动静。 年轻的男人在打量他，年轻的女人在用眼神偷偷瞄他，老头老太太坐在树荫下对他指指点点。他觉得任何人都可能是字母君，巴不得找个壳把自己罩起来，脚步越走越快。 到了3栋，他已是满头大汗，双耳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些耳鸣。 他既怕又想知道真相，深吸一口气敲门，下意识却往下楼的方向迈了一步。 隔了半晌，没有人回答。他没给小姐姐打电话，而是去了小姐姐的直播间。 满屏的评论说，小姐姐已经一周没上线直播了。 四室一厅的房租，比两室一厅贵一倍，小姐姐总是很努力地赚钱。直播是小姐姐唯一的收入，除非有比直播更重要的事杀人。 他突然感到自己疑神疑鬼十分好笑。小姐姐有二十万现金，还会来租房住吗，应该买套房子给首付才对。 小姐姐不可能是字母君。 约好的交租时间，小姐姐第一次失约，但他并不想用备用钥匙直接进去。步步相逼的房东总是遭人恨的。 他更担心自己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