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回 韦相遥远的过往 石榴村中的红柳（1 / 1）

游历九州那个时期，韦仁美的内心是痛苦且矛盾的，也是他从一位崇尚理想主义儒家学者，开始向现实主义治国谋臣转变。

在看到如此多残酷的现实后，此时他开始思索，既然自己所学所谓的儒家圣人学说，自古以来便被认为是可以给天下带来长久和平的治世圣典，那为什么大周王朝的万千黎民百姓，还要承受这样的苦难呢？到底是学说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又或是其他什么。

在经历数月的苦思冥想后，他最终不得不承认，一直他不愿面对的现实，九州动乱的万恶之源，可能就是他自己所在的门阀大族。

纵观神州数千年来，先自周王分封九州，与诸侯共治天下，春秋之后，随着各路诸侯国的日渐强大，他们之间为了争夺土地，展开了数百年的厮杀，经过不断的战争吞并，到了战国时期，曾经煌煌礼乐的大周王朝早已衰败不堪，并逐渐被几大诸侯强国所替代，后强秦东出函谷鲸吞六国，废分封制，开创了天下实行郡县制的先河，自此天子与诸侯共治的政治局面，便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

后经过汉王朝的数代帝王的治理，九州逐渐形成了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局面，虽然士大夫阶层相比诸侯王更具有普遍代表性，也能代表更多数人的利益，自然更能够相对持久地稳固九州局势，故自秦汉之后千年以来，数代大王朝皆维持这个政治格局。

秦汉至今，九州都是士大夫与天子共治，每一次的王朝更迭，九州的士族大家总能凭借他们掌控的资源多方下注，一旦下注成功得势，便开始疯狂地兼并土地，抢夺资源，让自己的家族变得更加的强大，随着士大夫阶层的逐步演化，逐渐变为现如今庞大的各路门阀势力，当王朝前期皇权强大时，他们尚能蛰伏顺从，休养生息，一旦王朝皇权衰落便开始蠢蠢欲动、搅乱天下。

门阀与皇权争夺权力局面也自然越演越烈，渐渐的士大夫阶层与至高的皇权阶层也开始变得势如水火。

现在大周所辖九州狼烟四起，在那些搅动局势的各路势力背后，都可以发现各地门阀大族的身影，说到底，现如今九州大乱的根源，便是各地强大起来的门阀对于权利与土地的一次重新分配，这也就是造成神州万千百姓苦难的最根本原因。

这一切都在表明一个深刻的道理：

如今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政治架构，已经无法再维持九州的长久稳定，为了九州万民的安定，现在到了不得不发起最根本变革的时候了。

虽然年轻时期的韦仁美，已经初窥九州动乱的根本原因，但受限于他本身的阶层，对于当下的乱局也毫无办法，毕竟经过千年，那些门阀大族早已深深根植在九州大地，更何况，他自己的韦氏家族，本身也是这些门阀大族中的顶尖存在。

韦仁美知道若想改变这一切，非有大变革无法做到，但这岂是一两句豪言壮语就能达成的，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必须要有可以替代天子与士大夫共治这种政治格局的新架构，而他苦思冥想许久，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这种无力感与挫败感让韦仁美极为痛苦，但有时人生的机遇就是如此奇妙，就在韦仁美处在人生的最低谷之时，上天竟然安排他遇到了一生挚爱来抚慰他颓废的心境。

在他自西北游离返回关中的途中，当翻越六盘山南麓之时，因为坐骑受惊造成韦仁美意外摔落山涧受伤，幸被下游的山民所救，并在一处名为石榴村的小山村中修养，村长从衣着判断他可能是一位落难的读书人，便让自己还算识字的女儿红柳照顾，而红柳姑娘也是一位秀外慧中，落落大方的奇女子。

就这样，韦仁美在红柳的悉心照料下逐渐康复，在这石榴村的这段时间，红柳姑娘的善良与温柔，以及村民的朴实与憨厚，都深深地触动了这位豪门子弟的内心，伤好后，韦仁美并未离开，而是与村民在一起下田劳作，在旷野席地而食，在树下教顽童识字，也与红柳一起，给园中的花草施肥，在石榴林中剪枝。

小小的石榴村内外，都回响着他们的欢声与笑语，村里的长辈们都说两人是郎才女貌，天生地设的一对，这让韦仁美心心里也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恍如深陷无尽的云雾之中。

他跟着红柳姑娘学会了很多栽花种树的技巧，甚至还亲自下厨为红柳烹饪美食，只为博得美人一笑，一切时那么的美好，恬静，一切又如那落月星辰一般，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不出意外，韦仁美与红柳相爱了，只是两人间巨大的身份鸿沟，就注定了这场爱恋最终无法结出甜美的果实。

因为韦仁美的身份在陇右门阀中极为重要，在收到韦仁美失踪的消息后这，韦家就发动了大量人力物力来寻找他，为此甚至动用了数千神武军直接参与搜寻，用老族长的话来说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最终韦家人找到了身处偏僻石榴村的韦仁美，当看到大量官兵出现村外后，韦仁美就知道自己平静的生活结束了，此时他还觉得自己可以带着红柳一起离开，因为他承诺给红柳一生一世的幸福，但红柳拒绝了，韦仁美看着红柳的双眼，从她的眼中读懂了这位骄傲的女子，韦仁美只得先行返回雍城，准备一切安排妥当后，便来石榴村明媒正娶地迎娶红柳。

就这样，在村民惊恐的目光中，韦仁美在众多官军的拥簇下离开了石榴村，但造化弄人，等韦仁美再次回到石榴村时，红柳一家早已不知去向。

愤怒的韦仁美返回雍城质问，当时身为族长的父亲大人，但只换来父亲轻飘飘的一句话：

“这都是为你好！”

此后，为杜绝此类事情发生，族长便将家族的哪位神秘老仆人，安排到了韦仁美身边，也暗示韦仁美，他就是未来韦家的新一任族长，为了家族的兴盛，容不得他有任何儿女私情。

数年后，为了家族的利益，韦仁美最终迎娶了同为陇右门阀大家崔家的长女，并按照家族的安排，重新回到太子府赵嗣的身边辅助，此时的他早已经没有年轻时的单纯，当他再次返回了权力争斗的中心长安城，运用过人的谋略帮助赵嗣登基为帝，并第一次掌握相权，成了内心深处最厌恶的权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