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记 第一天(1 / 2)
从来没有直面过死亡,但还是恐惧它,因为人们总不会隐晦地描述死亡。这是无所不知,而无畏。
从来没有直面过传染,所以从来不害怕它,因为人们总会隐晦地描述它。这是无知无畏。
7月28日晚上,我还在兼职跑外卖,东冲西撞,却不小心一头扎进了高管区,高高的绿色挡板站得笔直,围成密不透风的架势。整个街道基本没有行人,只有街边的小汽车寂寞地趴着。此情此景,吓得我赶紧拍成小视频分享到群里。
当时我心里还抱怨,都高管了,还点什么外卖?搞得我战战兢兢,瑟瑟发抖。但是看到小区门口有自愿者接手外卖,我又觉得既然死囚临死前都有自由吃饱喝足,人家才高管一下,还是有自由吃外卖的。
此后,我又陆陆续续接到几个单子,都是送到高管小区的。门口清一色大白和小蓝。我才警觉,原来已经这般严重了,要么是我忽略了相关的消息,要么是相关消息隐晦了。
跑了一晚上,余额新增69,内心还是高兴,总比花出去69强。然后,我就回家睡觉了,明天还要起床上班呢。
29号的清晨,我被吵醒了。我房间的窗户下是条小巷,隔壁子是另一个小区。我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对话。三言两语总结出来。
女的问,是不是……?
男的说,对,高管了。
女的又呼喊另一个名字,你帮我买点菜,随便买点,海椒啊,肉之类。随便买点。
回答的声音走好远了,好的。
我想,应该是完了,隔壁小区是这个待遇,我们估计也讨不着好去。我支起上半身,点开手机,才6点过,闹钟还有大半个小时才响。我又躺下去,复又坐起来,既然醒了,随便去撒个尿吧。
等到闹钟响,我慢吞吞起床,洗漱完毕,pia哒pia哒地下楼去。
一楼盲人按摩的阿姨给我说,出不去了。
我说,我去看看。
到小区门口一看,果然大门紧闭,落了锁。
我问门卫大叔,目前情况怎么操作?
他说,暂定高管5天。九点的样子,街道办会过来人,办出门卡,每户每天只能出去一人采购,限时2小时。
我道个谢,回家煮水饺去了。此时,太阳出来,阳光照在楼房尖上,黄澄澄的。嗯,不愧是暖色系。看来今天又是个大晴天,如此好天气,切莫辜负。吃完水饺,我把被子拿出去晒。路过一个阿姨,直夸我勤快。我说闲得慌,找点事做。
晒好被子,我给同事说了下情况。他们纷纷表示出极度的羡慕,爽歪歪。确实,一时放假一时爽,一直放假一直爽。安排好工作,我看电影。最近都在冲刷周星驰的电影,从《九品芝麻官》开始,经过零零发,至尊宝,苏灿,凌凌漆,阿星,唐伯虎,宋世杰,济公,最后到没得版权,看不了的《喜剧之王》。
差不多九点时,我慢悠悠下楼,去门口转悠,预备办出门卡。我特别需要这张出门卡,我想出门去,随便接一个外卖单子,完成一下平台规定的出勤任务,避免后面扣钱。这个月我还差两天出勤。
大门口的人们一点不安静,闹哄哄,传染本身没有讨论头,它高不可攀,我们没法触摸它。人们一律讨论柴米油盐酱醋茶,传言肉价飙升了,传言粮油供不应求了,传言玄之又玄。听到这些噩耗,人们愈发骚动,开始幻想,开始质问,说好的九点来办出门卡,街道办的人呢?是不是屯肉屯菜去了?
我本来安静地站在树荫里,也紧张得伸长脖子望了望小区门外,不见车水马龙,不见行人熙攘。只有阳光愈发烈了,晒得头皮发烫。
大约9点4,终于见了个红马褂阿姨挂了牌来扣门。门卫大叔小心翼翼,开了锁,拉开一条缝,生怕人群漏出去了似的。
红马褂一进门,停好自行车,振臂一呼,预备发卡,排队。
人群得了令,呼啦啦一片,排起歪七扭八的队伍。可发卡桌子旁还是围了堆人,所以整个队伍真像是一条蛇了,有头有腰有尾。但是这一幕显得无组织无纪律,且效率低。
于是,某个阿姨灵机一动,拿出了小喇叭,录好——来,排好队,1234栋排左边,567栋排右边——反复播放,声音嘹亮,盖过人群的叽叽喳喳声。她拿着小喇叭前后走动,像极了一座移动的广播站。
可几息后,问题来了,这个排队的左边和右边是依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