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拜师（2 / 2）
平时罗素针对自己学生的授课，也是在这间别墅里。
“我就这么进去吗？”林恩挠了挠头，他这目的性也太强了，明摆着来白嫖知识的，恐怕罗素很难答应的。
风琴耸耸肩：“碰碰运气，反正悬赏区就在这附近，我也没指望老师真的收你为徒。”
“好吧。”林恩苦笑，他已经能预见罗素那挑剔的眼光了。
风琴敲了敲门铃，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将房门打开，一路将林恩和风琴引上了二楼。
二楼的房门开了一半，透过房门的空隙，林恩看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西式书房，书房铺着厚厚的地毯，一旁的书架堆满了古老的羊皮书籍，书架对面是壁炉，虽然是冬天，但炉子里一点灰烬都没有，似乎已经闲置很久了。
在书房正中的长桌上，一只羽毛笔像是蹦跳的精灵一般在纸上书写着，而这支羽毛笔居然无人持握，它像是在纸张上自顾自地舞蹈，偶尔还跳进墨水瓶沾一点墨水。
在书桌的后面，一个长胡子老人，带着报童常用的贝雷帽，嘴里叼着一个烟斗，正躺在摇椅上缓缓地摇着。
他闭着眼睛，似乎在思考，又似乎睡着了。
“嘘。”风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林恩点了点头，显然，这个老人就是罗素了，他似乎在计算某一个数学难题。
只是这样的计算方式，还真是特别。
林恩和风琴不敢打扰，学者的思考状态很忌讳打断，那难得灵感稍纵即逝。
一直等了半个小时，房间的主人终于微微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而这个时候，罗素才看到了林恩和风琴。
他有些意外：“风琴？”
罗素从桌上捡起眼镜，对着日历看了一下，“嗯……我没记错，今天不是授课的日子啊……”
“老师，我给您介绍一个新认识的学弟，林恩·格林！他是约克郡学徒考试的第一名。”
风琴说着给林恩使了一个眼色。
林恩适时的交上了自己的推荐信。
“约克郡考试第一名啊，不错，不错。”罗素赞叹了一番，拿起信件看了一遍。
看到林恩15%的法则契合度，他也没露出过多惊讶或惋惜之色。
“所以，孩子你过来找我是为了入数学学院，或者……”
罗素大概猜到了林恩来的目的，无非就是两个。
入数学学院，或者拜师！
林恩一时有些难以启齿，这功利心有点重啊，虽然是为了追求知识……
“是拜师吗？”
罗素看林恩的表情就明白了。
入数学学院好说。
虽然林恩的法则契合度很低，但凭借他的成绩，还有理查德的推荐，成为一个拿半额公国津贴的一等生不成问题。
但拜师的话，那要求就高了。
拜师意味着你不打算进入数学学院。
加入别的学院，享受着外院的免费课程，再来罗素这里学习免费数学知识。
这等于罗素为其它学院培养人才。
就算是大贤者，也是有私心的，谁愿意将自己得来不易的珍贵知识，无偿教给别人的学生？
这也太委屈了，除非这个学生优秀到可以让罗素无视这点委屈。
但林恩还不够，不提林恩的法则契合度，就算约克郡学徒考试第一的成绩，也只是让罗素赞赏，而不至于震惊。
毕竟伊林公学所在的中央郡也有第一，而且含金量比约克郡还要高很多。
“我这十年来，只收了七个学生。”
罗素缓慢地说道，他十年来收的外院学生，比数学学院的特等生还要少。
“抱歉，罗素先生，我拜访您实在有些冒昧，坦白地说，我是为了您的免费课程而来。”
林恩开门见山，这份坦诚，让罗素非常意外。
“孩子，我理解新生的困扰，学术贡献点的确很难赚取，但有的时候，专精一个方向也不错。你是打算进入灵魂学院吧？”
林恩点头：“目前是有这个打算。”
“不错的选择。”罗素一边把手上的烟斗给熄灭了，一边说道，“灵魂学院的精神战法也是一个有趣而强大的路径，你有优等生的学者津贴，加上加入灵魂学院的免费课程，足够你学习了。
学得太多未必是好事，就像是一张纸有正反两面一样，任何事情都有它的两面性，过于繁杂，又不成体系的知识，会让你疲于应对。
数学这条路很难走，我知道你学徒考试的数学卷面分很高，但会做题，不等于可以研究数学，它要求你在数学方面有天才的创造力以及敏锐的洞察力。
而且，数学和灵魂学除了冥想法之外，根本找不到联系，你的精力、财力都有限，二者共同学习的话，很难做到同时专精的，你在灵魂方面很有天赋，不要挥霍了它。”
“罗素先生，您说得对。”
林恩由衷地说道，罗素的话无可挑剔，而且这老人一直都没有提林恩法则契合度低的问题，也算是非常委婉了。
其实即便是法则契合度也足够的绝世天才，也经不住像林恩这样挥霍天赋，什么都想学。
这不管在谁看来都是死路一条。
“对不起呀。”风琴对林恩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她做事有时候不经过大脑。
现在看到林恩被拒绝，她忽然觉得自己是脑抽了。什么细节都没搞清楚就带林恩过来拜师。
昆塔都说了，林恩拜师希望很渺茫。
现在，风琴只觉得自己不但在罗素这里冒失了，还让林恩受到了一次被拒绝的打击。
这让风琴感觉很对不起林恩。
林恩摇了摇头，示意风琴不必道歉，贸然拜师，就算被拒绝也没什么后悔的。
追求知识而被拒绝并不丢人，想当年悲情数学家罗巴切夫斯基，他创造罗氏几何后，被其他数学工作者种种歪曲、诋毁和攻击，嘲讽罗氏几何都是谬误。
但罗巴切夫斯基还是固执地坚持了下去，直到眼睛失明，依旧坚定不移，这才奠定了非欧几何的基础。
同样悲情的数学家伽罗瓦，他天纵奇才，可能就比罗巴切夫斯基少了那么一点点坚持，在被柯西拒绝的时候陷入沮丧和沉沦，匆匆赴死，致使数学界损失了一个天才大脑。
林恩对罗素行了一个学徒礼：“罗素先生。”
“孩子，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觉得刚才罗素说的话很有哲理，一直在思考。您刚才说就像一张纸有正反两面一样，每件事都有他的两面性。”
“是的，辩证法和两面性都是哲学家惯用的修辞，我虽然对哲学兴趣不是特别大，但偶尔也喜欢用一些哲学的话语——我那些老朋友说话很有意思。
你如果感兴趣，可以去图书馆借阅一些辩证法的书……呃，抱歉，我忘记了你学术贡献点比较紧张。”
“是的，很遗憾。”林恩点了点头，“不过我觉得罗素先生的话还是有一点小小的瑕疵……”
“哦？”罗素诧异的看着林恩，他本以为林恩是想通过附和自己的方式寻求自己的好感，求得成为自己学徒的那么一点机会。
没想到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孩子，居然说自己的话有瑕疵？
罗素有些意外了，他认为林恩可能只是想说些惊人之语来博取关注，但作为一个老师，对学生勇于发表自己的看法，哪怕是荒谬而幼稚的，他都会鼓励。
“那你倒是说说看。”罗素半开玩笑的说道，在罗素看来，哲学的说辞是无懈可击的。
因为哲学很多论述本身是模糊的，这使得一些哲学世界观立于不败之地——你无法驳倒它。
就像事物具有两面性这种说法，你怎么论证它是错的，这可能吗？
他已经预料到林恩可能会说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用一些苍白无力的举证，试图说明这句话的瑕疵，但终究没有太多价值。
虽然如此，罗素还是想听一听。
林恩道：“罗素先生，我发现有些纸，只有一面。”
什么？
罗素愣住了，他本以为林恩会批判“每件事都有它的两面性”，没想到他批判的是自己作为前提的比喻。
可是，纸怎么会只有一面？
“这世界上会有这种纸，就算你沿着一张纸侧面，将其剖成两个薄层，新生的薄纸依旧有两面。”罗素手指扣着桌子，虽然是一个小孩子的话，可能只是信口开河，但还是引起了他的思考，只是，他想不到只有一面纸该是怎样的存在。
风琴也有点懵，她奇怪地看着林恩，搞不懂这个小学弟想要说什么。
这要是举不出例子，也太尴尬了，连带着她都会跟着在老师面前丢人。
林恩看了一眼罗素桌前的草纸，问道：“罗素先生，我能借一下尺子和纸么？”
罗素点了点头。
林恩走到桌前，桌上的草稿纸散乱着，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林恩没有去看，贸然看一个学者的研究并不礼貌。
他挑了一张空白的草稿纸，用尺子比着撕下了一条长条形的纸带。
然后，林恩捏住纸带的首尾两端，将它像拧麻花一样拧下一百八十度。
接着，林恩将扭转后的纸带两端并齐。
林恩左右看了看，没找到浆糊，便在纸带上涂了点口水，把纸带两端粘在了一起。
就这样，林恩得到了一个“莫比乌斯环”。
“罗素先生，这张纸，就只有一面。”
“嗯？”罗素愣了一下。
风琴有些尴尬了，林恩在干什么，她不禁开口说道：“林恩，快别胡说了，这纸条明明还是有两个面，上面和下面啊。”
如果不仔细思考，“莫比乌斯环”确实感觉还是有两个面，但如果静下心来看……
作为数学家，罗素对几何空间有着敏锐的直觉，他眼睛接触到林恩手中纸带的那一刻，他已经移不开目光了。
“给我。”罗素也不顾纸带上沾着林恩的口水，直接从林恩手上抽走了纸带，接着他拿起桌子上的鹅毛笔，沿着纸带的环形走向画了一条线。
这一条线，沿着纸带画了一整圈，“正反面”都画到了，最后鹅毛笔的线首尾汇合，形成一个闭合的曲线，而整个过程中，罗素没有抬笔。
看到这一幕，风琴也怔住了。
罗素不但没有抬笔，笔尖也没有经过纸的侧边，真的只有一面？
这实在太反直觉了。
眼睛看到的，和实际的完全不同。
罗素设想把这张纸的两面涂上不同的颜色，然而他发现自己做不到，这张纸注定只能涂一种颜色。
而且这张纸不但只有一个面，它还只有一条边。
莫比乌斯环是拓扑学中最着名的吉祥物，在这个世界，拓扑学尚未诞生，但作为数学家的罗素，他已经意识到这个小小的纸环似乎蕴含着某种惊人的奥秘了。
“有趣。”罗素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睛对着这个纸环翻来覆去的看。
让罗素觉得最不可思议的是，林恩做出这个奇怪的环，只用了几秒钟时间。
可是就这个纸环，却有着神奇的魔力。
“你怎么知道这种纸的？”罗素看着林恩，眼睛都在发光。
林恩很光棍的说道：“叠青蛙的时候发现的。”
罗素：“……”
这话该让人怎么接？作为一个浸淫数学多年的知名学者，罗素下意识的就认为一张纸不可能只有一个面，结果一个小孩子叠个青蛙，都能发现他没有发现的东西。
林恩拿出莫比乌斯环，一点也不怕罗素怀疑什么，因为这真的是一个看起来“很简单”，也“很容易做到”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