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望虞亭(1 / 2)
“殿下”
“哦,是筱逸呐。”
朱?回过神,也没看身旁的来人,仰望着北边的山峰说道:“那边就是冰虞国了吧!随我上去看看。”
“是。”朱筱逸恭敬应道。
到达山麓,仰见此山虽无甚凶险奇丽之处却也算高峻挺拔,一条曲折的山道蜿蜒盘桓,看来是上山的唯一路径。朱?健步如飞不觉劳累,越是接近峰顶,心中的某种东西就愈发烧得激烈,如同日中的那轮太阳般熊熊炽热。眼见朱筱逸远远落在后面,“你慢来,我先去了。”喊话间身影已被曲折的山道遮挡不知所向。
“多久没见殿下如此高兴了。”朱筱逸抚着道旁裸露的巨石喘息休息着,稍显肥胖的身躯汗液津津,望向前方已无人影的山道自言自语,“也对呐,这一天终于来了”
峰顶,朱?的目光锁定在一块石碑上。
“望虞亭。”
朱?环视峰顶,却并未见亭,只在石台上发现几根残破断裂的石柱,想必就是望虞亭的梁柱了。石台脚下耸立着的石碑,上面布满了裂纹和青苔,透露着古朴沧桑的破落之感。亭下的石台经过岁月的洗蚀已不复当年模样,但仍与周边一幅未经开凿的原始样貌形成鲜明比对。朱?触景生情心生悲戚,遥想当年云暮国君王在此立亭时的意气风发,何其悲乎!
“豪情壮志亦或盲目自愚,都是过眼云烟了。”
他这样想着目光从石碑上的三个破败大字上移开,掠过群山遥遥北望,仿佛穿透了远方诗画般的苍茫天地,落在了那座繁华雄伟的城市上,一时思如泉涌。
他脚下的这片群山名为华优山脉。山脉西起芝国,东行冰虞、鹿寇、长须、西优和东优五个国家,纵横数千里。其西部贯穿沽殷平原,古时候人们把山的北面叫作小沽殷,南面叫作大沽殷。冰虞在小沽殷立国后,觉得“小”字有轻蔑之意,便改成了北沽殷和南沽殷。
千年以来,这段天然屏障不知见证了几多野心的起落。似乎在南方人眼中,北沽殷本来就应该是他们的领地。这份执着最早可以追溯到暮歌部落,那已是个六千多年前的古老部族了。在那时候,北沽殷平原几乎没有得到过任何开发,究其根源是这里的土壤非常怪异,粮食作物均无法生长,因而虽然地广土肥水源充沛,却始终无人问津,直到冰虞在此创建国家。
后来随着冰虞国的发展,这块蛮荒的土地变得越来越富有,于是南方人心中开始不好受了,渐渐地这份嫉妒变成了贪婪,并最终酿成了一次又一次战火,但战火从未烧过华优山脉。冰虞国总是凭借其强大的经济和外交手段维持着南沽殷列国并存的局面,大一统国家往往只是昙花一现而且都葬送于冰虞之手,这也让南方人愈加恨得咬牙切齿,但凡有国家能够实现统一,北伐便会成为其基本国策。
时间最近的一次是三百年前的云暮国战争,史称云暮哀歌。
对当时的南方人来说,云暮国是数百年来出现过的最强大的大一统国家,无论经济还是军事都足以跻身一流大国之列,甚是还得到了一个强大古帝国的暗中支持。然而现实却跟云暮人开了个匪夷所思的玩笑,正当他们的大军准备出发时,冰虞大军来了,半年后就走了,却留下了一个长达三百年的四分五裂的乱世局面。现在朱襄国凭借其强悍的军事力量完成了新的一统,强大而不知畏惧,同历史上的数个帝国一样将矛头对准了冰虞国,不知能成就千秋大业还是重复历史的又一轮悲壮?
朱?长叹一声,他心中坚信冰虞作为一个千年古国的底蕴和实力,此战过后,冰虞国必会举国报复,一如当年对云暮国那样
“五年终于等到了么!”
朱?感慨着,两行热泪难以遏制,全身肌骨一阵震颤。回首往昔,若说他没有争夺世子之心,其实是不对的,他何止一次的渴望过?但最后选择了放弃,是因为他明白世子改变不了这个国家。朱襄国是一个军事集权的庞大帝国,军队即是权力,但以他在军中的力量不可能有所作为,因而只能寻求外部力量,只有国家动乱,他才有机会一展雄心抱负。放眼整个沽殷平原,能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冰虞国了。恰恰出于历史和国师的原因,两国之间一定会爆发战争,为此他一直在准备,一直在等待,唯一没有料到的,是这个历史性的时刻竟会由他亲自开启。
“‘望虞亭’,遥想当年,何等霸气!可惜啦,”朱筱逸登上了山顶,蹒跚着走上石台背靠断柱瘫坐下来,仰头看着群山大口喘息着,手中不知哪儿来的蒲扇徐徐往脸上送风,仿佛一个落魄的游士,“蚍蜉撼树,不知所畏啦!”
“贪婪会蒙蔽人的心志,过分高估自己的能力,”朱?从思绪缥缈中回过神,往南边一瞥,仿佛是在对自己的国家说,“总会有天阴看不到月亮的时候,偏有只萤火虫觉得自己可以普照大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