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内官秋平(1 / 2)
天边已经露出一丝白线,太阳即将升起,启明星也慢慢暗淡下去。
李阀祖屋门外,火把熊熊,四个军官内着锦袍,外边披挂着闪亮的半身甲,手握着腰间的白鱼刀,是隶属内官统御的奉恩校尉。
每个军官身后都排列着一队士兵,身着黄边锦袍,手持制式军刀,没有昂贵的半身甲和白鱼刀,是奉恩校尉统领的称为力士的普通士兵。
秦飞鹏并未随李玉林出来,他回自己的房中穿上盔甲,拖了张椅子,将一条精钢马朔横在膝头,准备厮杀。
李玉林出了大门看见为首持节的那个内官一愣,怎么是他?
这内官姓秋,幼年家贫入宫,本无名字,上代顺王喜欢他安静稳重,凡事都要他伺候着,后来更是派到年幼的储君身边,并赐名:平,要他一辈子平平淡淡照顾好汲王子。
此时秋平年岁已高,颤颤巍巍的仿佛一阵风便能刮倒。
庆王从小便得他照顾,感情深厚,登上王位后数次让他当内官太监令执掌内宫大权,却都被秋平以年老体弱,贱躯不堪使唤为由推了,力荐徒孙无舌担任。
自己却安心留在庆王身边照顾起居,无职无权,虽然此人性格平和,从不与人为难,可若是谁敢轻视他,那便是头脑发热,活的不耐烦了,要知道现在的太监令无舌可是个令小儿闻声而止泣的人物。
李玉林拱拱手,态度温和:“秋大人当面,您老可好!”
秋平抬手推开扶着自己的小内官,也回了一礼:
“一介老奴而已,怎敢称大人,李先生可好?”
“晚辈很好,日日读书,三餐饱腹”。
“恩,那就好,日日读书还罢了,这三餐饱腹却是个好词儿,我这一辈子便盼着天下人都能有这么个日子。”秋平老脸皱纹笑得都挤成一堆。
“李先生,老奴这次来是持节而来,原本用不着我,可是我担心这些猴崽子们粗手粗脚,办砸了差事就不好了,因此就在王驾面前自荐要来宣诏,你看是不是接一下啊?”
李玉林怎么也没想到秋平来了,此人名声甚好,与朝中诸人几乎没有对立过,甚至经常扶助落难的朝臣,他资历深,又是庆王视为长辈的人,他出手了,那些宦党多数便偃旗息鼓不再追杀。
无奈,李玉林下令:“开中门,迎王驾持节使者正堂宣诏。”
“不用了,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怪费事儿的,我既然持节就有这个权力,替王驾做主,免了吧,李先生,老奴想叨扰一杯清茶,单独与你聊聊?”
“晚辈求之不得,请!”李玉林一闪身让开一条路。
秋平回头对身旁的张一铭说:“你候在这儿,等我忙完了,你好好给李先生赔罪,那么个岁数了杀性还那么大!也不知道无舌那个小猴崽子怎么管教的。”
张一铭额头见汗,腰躬的跟个大虾米似的,口称:“老祖宗开恩,小的再也不敢了!”
李玉林引秋平进了外宅书房,二人坐下,因天还未亮,不宜饮茶,便让家人准备了燕窝端上来,二人用了,开始说话。
秋平一改刚才的老迈之态,手也不抖了,腰也不弯了,朦胧的眼神也锐利起来,张口进入正题:
“玉林,我这么称呼你可算妥当?“
“秋大人是长者,家父曾教导,当敬重”,李玉林心中警惕心升起,这秋平看不透啊。
“嗯,你父亲人中之龙,你也不错,像他!”
秋平点点头,拿出诏令丢在桌子上:
“这劳什子又是绸布又是玉轴的,除了耗费资财以外没什么用,话都不能好好说,玉林,我之所以走这一趟乃是有几句忠言相告,你可愿意听我细细讲来!”
李玉林微微一笑:“自然洗耳恭听。”
“那我就长话短说,你们诸阀与内官这些年斗的有些过分了,我虽然躲在宫中却时刻关注,内官中人多性格偏激之辈,行事阴狠,若其行径有太过分之处,我会出手阻止,你可认可?”
李玉林仔细回想了一下,点点头:“秋大人确实救助不少落难之人。”
“嗯,聊胜于无罢了,不过错都在内官么?”秋平说了这句话目光炯炯的盯着李玉林。
李玉林无语,内官不过是王驾的家奴,被推出来与门阀作对不过是王室维护集权的手段罢了,他犹记得中年时刚入中枢随堂观政时,内阁诸公与上代顺王争执的场景,无半点尊崇之意。
秋平接着说:“你们门阀占据人杰地灵之处,传承圣人学说,开枝散叶,宗师贤者一大堆,门生故吏散布天下,就连开国的勋贵都退避三舍,良田万亩,佃农千户,你李阀传承文圣人学说,尚知道些礼义廉耻,可其他门阀呢?就是你门下,都是良善之人么?”
秋平话说的不紧不慢,可意思却很重:“我只是粗通文墨,不知道大道理,可活了这一把岁数,宫中又是天下一等一复杂之处,我只知道,这大顺朝要想安稳,靠的不是王驾圣明,朝臣忠谨,又或者是清除奸佞,而是王权、勋贵、门阀势力均衡,各司其职,相安无事啊!”
李玉林头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此乃金玉良言!
“王权弱则有内官横行,勋贵弱则武备废弛,边关烽烟四起,门阀弱便教化失调!民智不开,这个道理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