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三章 遇乔峰虚竹段誉(十)(2 / 2)
待苏星河应了黑棋后,那声音又钻入我耳中:‘平位二八路。’
我再将一枚白棋下在‘平’位二八路上。我此子一落,只听得鸠摩智、慕容复、段誉等人都‘咦’的一声叫了出来。我抬头起来,只见许多人脸上都有钦佩讶异之色,显然自己这一着大是精妙,又见苏星河脸上神色又是欢喜赞叹,又是焦躁忧虑,两条长长的眉毛不住上下掀动。
我心下起疑:‘他为什么忽然高兴?难道我这一着下错了么?’但随即转念:‘管他下对下错,只要我和他应对到十着以上,显得我下棋也有若干分寸,不是胡乱搅局,侮辱他的先师,他就不会见怪了。’
待苏星河应了黑子后,依着暗中相助之人的指示,又下一着白子。
我一面下棋,一面留神察看,是否师伯祖在暗加指示,但看师伯祖玄难神情焦急,却是不像,何况他始终没有开口。
钻入我耳中的声音,显然是‘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说话者以深厚内力,将说话送入我一人的耳中,旁人即是靠在我的身边,亦无法听闻,但不管话声如何轻,话总是要说的。
我偷眼察看各人口唇,竟没一个在动,可是那‘下去位五六路,食黑棋三子!’的声音,却清清楚楚的传入了我耳中。
我依言而下,寻思:‘教我的除了师伯祖外,再没第二人。其余那些人和我非亲非故,如何肯来教我?这些高手之中,也只有师伯祖没下过棋,其余的都试过而失败了。师伯祖神功非凡,居然能不动口唇而传音入密,我不知几时才能修得到这个地步。’
我哪知教我下棋的,却是那个天下第一大恶人‘恶贯满盈’段延庆。适才段延庆沉迷棋局之际,被丁春秋乘火打劫,险些儿走火入魔,自杀身亡,幸得我捣乱棋局,才救了他一命。他见苏星河对我厉声相责,大有杀害之意,当即出言指点,意在替我解围,令我能敷衍数着而退。
他善于腹语之术,说话可以不动口唇,再以深厚内功传音入密,身旁虽有好几位一等一的高手,竟然谁也没瞧出其中机关。
可是数着一下之后,局面竟起了大大变化,段延庆才知这个‘珍珑’的秘奥,正是要白棋先挤死了自己一大块,以后的妙着方能源源而生。棋中固有‘反扑’、‘倒脱靴’之法,自己故意送死,让对方吃去数子,然后取得胜势,但送死者最多也不过八九子,决无一口气奉送数十子之理,这等‘挤死自己’的着法,实乃围棋中千古未有之奇变,任你是如何超妙入神的高手,也决不会想到这一条路上去。任何人所想的,总是如何脱困求生,从来没人故意往死路上去想。若不是我闭上眼睛、随手瞎摆而下出这着大笨棋来,只怕再过一千年,这个‘珍珑’也没人能解得开。
段延庆的棋术本来极为高明,当日在大理与黄眉僧对弈,杀得黄眉僧无法招架,这时棋局中取出一大块白棋后再下,天地一宽,既不必顾念这大块白棋的死活,更不再有自己白棋处处掣肘,反而腾挪自如,不如以前这般进退维谷了。鸠摩智、慕容复等不知段延庆在暗中指点,但见我妙着纷呈,接连吃了两小块黑子,忍不住喝采。师伯祖玄难喃喃自语:‘这局棋本来纠缠于得失胜败之中,以致无可破解,虚竹这一着不着意于生死,更不着意于胜败,反而勘破了生死,得到解脱。’他隐隐似有所悟,却又捉摸不定,自知一生耽于武学,于禅定功夫大有欠缺,霎时之间全身大汗淋漓。
我听从段延庆的指点落子,眼见黑棋不论如何应法,都要被白棋吃去一块,但如黑棋放开一条生路,那么白棋就此冲出重围,那时别有天地,再也奈何它不得了。
苏星河凝思半晌,笑吟吟的应了一着黑棋。
段延庆传音道:‘下上位七八路!’
我依言下子,我对弈道虽所知甚少,但也知此着一下,便解破了这个珍珑棋局,拍手笑道:‘好像是成了罢?’
苏星河满脸笑容,拱手道:‘小神僧天赋英才,可喜可贺。’
我忙还礼道:“不敢,这个不是我。”
我正要说出这是受了师伯祖的指点,那‘传音入密’声音道:‘此中秘密,千万不可揭穿。险境未脱,更须加倍的小心在意。’
我只道是师伯祖玄难再加指示,便垂首道:‘是!’
苏星河站起身来,说道:‘先师布下此局,数十年来无人能解,小神僧解开这个珍珑,在下感激不尽。’
我不明其中缘由,只得谦虚道:‘我这是误打误撞,全凭长辈见爱,老先生过奖,实在愧不敢当。’”虚竹说。
“没想到虚大哥得人指点,竟破解了这个珍珑棋局,那后来怎么样了呢?苏星河有没有给虚大哥一些奖赏,毕竟这是一个极难的棋局,甚至几乎无人可破。”端王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