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梦终,人散(1 / 2)
堂的母亲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她徒手撕开了身上布匹编制的衣物,扯下两段,死死地系在堂大腿的末端,试图为他止血,但收效甚微。
血涌如柱、精疲力竭,堂的意识逐渐远去,管视效应让他无法分辨身前母亲的模样,双臂、手指和躯干都如消失一般,他很快就再也无法感知到周身的一切了。
嘴中的血腥味伴随着味觉的远去而消失,嗅觉与硝烟和炸药的气味一齐消散,太阳传来的温暖变得冰冷、刺骨死亡的到来总是如此,突然、出乎意料,孤独、无助。
无垠的璀璨星辰下,疯狂的战争掀翻大地,惨无人道的屠杀泯灭了每一寸希望。夕阳西下,苍茫的暮色间再无生灵,建筑倒坍、文明消陨,最终,仅剩一人,一母而已。
弥留之际,堂的耳畔边回荡着母亲一遍遍的呼喊声。
她仍未放弃,在无尽的炮火和轰炸下,孱弱的女士仍在坚持,在瓦砾和碎屑的一角,她跪坐在堂的身上,用自己的躯体为他止血,一次又一次,以不熟练的手法做着心肺复苏。
堂隐约感受到自己的胸腔反复地弹起、落下,远方传来了召唤的回声。
“堂宁!堂宁!”那声嘶力竭的哭喊好像永无休止,她一遍遍地呼唤着堂曾经的名字。
堂的瞳孔逐渐涣散并没有让她停下,噙着热泪,那位勇敢的母亲吼道:
“你不准死!醒过来!这算什么!堂宁!你不准死!”
人终归是会死的,尘归尘、土归土,时光辗转,宇宙热寂的那一刻,连时间也会不复存在。
或许是这样但我不同,我是客观存在的不朽,“堂”这个概念不会死去,而这不过是个梦,一个美好的诡异梦境,梦境再怎样恐怖都无法影响现实,如果能在这梦境中再待久一点该多好
是的,我变得软弱了,是我母亲的错吗?
堂在虚空中夺回了自己的意识,低声用沉静的语气说道:
“不会死的,所以麻烦你安静点,这儿本身就吵了”
他勉强睁开了血红的双眼,随后又决定合上眼睑,纯粹是因为他对自己不见踪影的眼镜情有独钟,他用残缺的手臂撑起了遍体鳞伤的身躯,但却没能找到自己被轰飞的礼帽。
“堂宁!你还好吗!”心急如焚的老母亲推搡着他的上身,担忧与盈眶的热泪一齐落下。
“我没问题,之前也说了,我是一位不朽者,不会这么轻易就死去的倒是你,明明是我脑海中的潜意识,怎么一点都不矜持”堂整理了一下领子,拍打着布满灰尘的外套。
“潜意识与否,我还是你妈妈,你没事就好!”她紧紧地抱住了堂的上半身。
天空中正降下血雨,地面则早已生灵涂炭,但他们丝毫没有在意,只是互相拥抱着。自对摇光有了深入的研究,从将自己的身体改造成现在这样的一刻,堂再也没有做过美好的梦,他不愿放弃这难得的机会。
无论布下这梦境的是谁,他的目的几何,或许这并非坏事
“先说好,我可比你年长,别总摆出一幅大人的姿态”望向故乡的断瓦颓垣,堂深深地叹着气,身体受到的伤害并不碍事,现实中他有过更糟的伤势。
即便看待万物的史观如何在“学院”中发生变化,看到这残垣断壁、民不聊生的场景,堂都多少会有些触动吧,但他终究是一名学者,看待历史并不会夹杂个人情感。
或许我的确该重新考虑一下怎么看待这些事了不,逝者已逝,我对此无能为力,从古至今死去了七千亿智人,为他们悼念和祈福毫无意义,这种事情是没完没了的我向来都是无所谓的。
“但我还是你妈!先别管了!”她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卸下发簪,让发丝杂乱地散落,“快走吧!”
堂则油然发笑道:“走?先不论我现在走不了路,这可是个梦,你想要走到哪里去?”
“哪里都好,远离这里,来!”背身、下蹲、转头,她伸出双臂,示意要把自己的儿子背着,带离这是非之地。
“战争是无法远离的,它会找上你在梦中更是如此,我不会走,更不会逃。那是懦夫的行为,真正的贤王凡事都会迎难而上。”堂下意识地打了个响指,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烦躁地啧了一声,梦中的自己未免太过孱弱。
但他的妈妈很显然不理解他的想法,她起身立定,不解地张开双臂,问道,“可你又能做得到什么?光是梦中这些虚拟的炮弹都把你打成这副模样,假如你真的找到了那个幕后黑手,你又能怎么办?!”
“正面突破,遇见不可避免的冲突,我只有这一种处理方式”堂伸手扣住了地面翻起的石片,蠕动着把自己推向空旷的区域,远离瓦砾和墙壁的庇护。
“别说傻话了!”她把那只剩下半个躯体的堂硬生生拽回了屋檐下,“你看看你自己!看看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你现在连走路都做不到!”
她痛彻心扉的大喊逐渐变得沮丧和悲伤,无力的妇人劝导着:“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只是醒过来,远离这里,远离这一切!你没必要受这种罪!没必要打一场没有胜算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