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裂(1 / 2)
乾清宫的时间,同紫禁城中所有的一切,正在按照康熙的喜好转动。
他更中意西洋表的便利,就要求所有侍奉自己的太监也得学会看。比如这会儿华灯初上,该翻牌子了,大总管梁九功眼见鎏金的指针快要走到地方,便寻个换热水的空当眼错不见,退出殿来,接应敬事房的兄弟。这本是日日做熟了的差事,今天却有些叫人为难。
“爷爷,翊坤宫,叫人送来了这个。”
小太监富贵虽然重重得了一根金条的赏,到底也不敢绕过总管自作主张,犯下杀头的罪过。
梁九功听闻是宜妃宫里的关节,不敢怠慢,双手接过来,借着宫灯暖暖的亮光,瞧清了是个松香色锦缎荷包,上头绣着一支并蒂兰花,针线精巧,栩栩如生。
虽说他也早料到了一二分,事情真到了这个地步,倒叫人难过。
是啊,一个嫔妃或许可以不在意圣上的恩宠,一个母亲却不能不管女儿的死活。
“宜主子怎么说?”
“该想的法子都想了,尽人事,知天命。”
梁九功听了,略点点头。虽说宜妃善妒后宫皆知,可到底是自家姐姐郭贵人唯一的亲骨肉,四格格天花缠身朝不保夕,这对母女能不能见上最后一面,全赖皇上恻隐之心。就算贵人说不定会因此复宠,宜妃此刻估计也顾不得了。
思及此处,梁总管倒颇有些踌躇。郭络罗姐妹当年宠极一时,皇上几乎住在翊坤宫,可不过二年上下,姐姐就失了圣心,绿头牌都被掷出窗外,可见当时主子是真动了大气。
旁人都说,要不是郭贵人有个宠妃妹妹,她说不定项上人头都保不住。可梁九功心里清楚,皇上哪里舍得。
郭络罗济兰,但凡肯使一点狐媚的手段,耍半分邀宠的心肠,今天在妃位上的,就不是她妹妹桃若了。
私心上,比起姐姐,梁九功更喜欢宜妃这种主子。她爽朗,心思简单,不大动脑子,对底下的人虽说偶尔急躁了些,可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极好揣摩,是最容易侍奉的那一类嫔妃。
可是郭贵人,梁九功自认阅人不少,却总也看不透。
帮,积福积德,就算四格格没挺过来,翊坤宫自然念着他的情。可是皇上巴巴别扭了三四年,若是郭贵人面圣时还是从前那一副逆来顺受的委屈样子,扫了今上的兴,自己不也得跟着吃连累。
可若是不帮……皇上的心思谁也说不准。他今夜得罪的,有可能就是明日龙床上的宠冠六宫。
到底怎么样,眼见为实。
“贵人在哪儿?”
“爷爷饶命。贵人说,爷爷必定要见她,所以在咱们守夜值班的下房里立等着呢。”
“糊涂,那是主子能待的地方吗?”
刚出正月,天气依旧寒冷,何况是夜里,路上雪融霜冻,泥泞难行。梁九功仗着平日里走得熟了,脚下加急,片刻即到。
太监房里炭火蜡烛分例就那么些,屋中幽暗不明。但梁九功觉得,火光烛光,都比不上此刻郭贵人一分容貌自生光,洁白无瑕,娴静若兰草。
“给贵人主子请安。”